繁希宫朝云殿中,凤希正被月下神君缠着打理红线。
满桌凌乱红线,让凤希心生烦躁。索性眼不见为净,离开了桌子,坐至榻上。
月下神君见凤希神色异常,丢下手中的线球,坐到凤希身旁。
“上百年了,我可是第一次见你如此浮躁。”
凤希瞧着桌上的一堆红线,感慨:“你瞧,你我平时随意把玩的一堆红线,牵扯出的却是凡界千千万的姻缘。”
月下神君不解,望向桌上,又望向凤希:“你怎么了?这红线你都看了百年,怎么今日却起这般感慨。”
凤希胡乱摇头。月下神君忽然想起昨日凤希下凡界一事,便以为她在凡界碰上了什么烦事,劝道:“要我看,你今后还是少下界,免得那些俗尘凡事沾染上你。”
“什么啊!你想多了。”凤希道,还未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被一人打断。
“太过分了,气死本君了!”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愤然走进朝云殿内。
凤希悠然调侃:“呦~是谁惹我们青芜神君生气了?”
青芜走至桌旁,把一身怒火发泄到满桌的红线上,将线揉了揉丢到了一边。
“我的线…”月下神君心疼的想要去拾线,却被凤希给拦了下来,不停朝他使眼色。
将桌上的线扔完,青芜怒气冲冲地坐下:“太过分了,那个词妍分明仗势欺人,得寸进尺。”
听到词妍二字,凤希嘴角笑容微僵,后渐渐敛起了笑意。
“怎么了?”月下神君道。
“词妍仗着有洛珏那个司法君护着,竟然挑衅我!还拐着弯骂我,向我示威。不就一个凡界升上来的小仙嘛,嘚瑟什么!”青芜满腔怒火地大声抱怨。
凤希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不行,我要去司律殿找洛珏好好算算这事情。”说罢,青芜作势要走。
“站住。”凤希唤:“你消停会。你这么贸然前去,怎么知道他就会见你。”
“今日是朔日,我按规矩送灵折去,他敢不见我!”
凤希单手撑着额头斜靠在榻上:“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心浮气躁。才被说几句就气成这样。可不叫人笑话。”
接着到:“你与司法君平阶,不要总爱跟下辈斤斤计较,任他们去罢了。你就是太闹,所以有人爱嚼你舌根。清闲些日子,谁还会总在背后议论你?”
“可我就是看不惯词妍那副装模作样的嘴脸。”青芜厌恶。
“洛珏是司法神,她犯错洛珏自会处理。你处处针对她,对你没好处。”
青芜不语,又坐了下来,但心中气愤还未平息,脚连连跺地。
凤希右手摊开,上面化出一手镯,发出暗暗的灵光,隐约透出淡淡的药香。
青芜两眼放光,心中的气顿时抛之脑后,立马凑上前:“这是东方世界药佛所炼制的神器,流铃镯吗?”
“喜欢吗?”凤希问,青芜不住地点头。替青芜戴上,凤希道:“这镯子送你,你气也该消了吧!”
青芜撅了撅嘴,小声说:“我懂得我性子急了些,可每次别人将我惹生气了,都是你送我东西让我消气。”
“你性子是急了点,因为你不是凡胎,无需摒弃七情六欲。当我为人修仙时,我深知做此决定的艰难。且不说修仙时的艰难孤寂,浮世繁华,处处都是诱惑,能坚持下来实属不易。凡人修仙最少也得百年,词妍能修成正果,定也是经历了不少苦难。你们二人不对付,能避则避,一味地强势针对,只会落人话柄。”凤希劝道。
“青芜记下了。”仔细一想,青芜又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凤希姐,同为凡人升仙,为何你的七情根还在?下界人士飞升时七情根该被天雷斩断的,不是吗?”
凤希一愣,没接话。一旁一直未开口的月下神君挪到青芜旁边,小声解释:“本来是断了的,但凤希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原身本是南方凤族的公主,本就是到了飞升神君机缘,才投身的凡胎。怎料她竟能在凡胎时独自修炼成仙。当凤族神尊知道她在天族时,凤希已然是个无情无欲的神仙了,后经商定,凤羿神尊又将她的七情根引种了回去。”
“那为什么凤羿神尊不干脆将凤希姐带回凤族?”青芜又问。
月下仙人如同是知晓什么秘闻一般,稍许得意的同青芜讲:“那时凤希已是天女,掌管着问天石,灵石认主岂是易事,帝尊又怎么会轻易放她回南方去?帝尊与凤羿神尊在一起争辩了好几日,最后才商定,在凤希这世凡身陨落后,便可回凤族。在这之前,凤希仍是天族神,须待在天族;帝尊也应允,凤希在闲暇之余,不影响天族事物的情况下,可以时长去南方转转,但不得超过两日不返。一切尊号取‘繁’代‘凤’,在天族不可以凤族身份自居。”
“如此啊。凤希姐的宫殿和封号皆题‘繁希’二字,因是这个缘故。”青芜。
青芜摆摆手,递出袖中的灵折放在桌上:“凤希姐,你去送灵折时,能不能替我的也捎一下。我今日是断不想去了。”
笑着收下折子,凤希点头:“可以。我一会就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青芜转身离开了朝云殿。
瞧着青芜的背影,凤希轻声道:“青芜倒是真性情。但怕就怕...”
“什么?”月下神君在一旁,认为她在同自己说话。
凤希摇头,站起身子理了理衣服:“我出去转转。你随意吧。”完了,携着折子走出殿内。
走在十三重天清冷的石道,凤希揣着灵折正缓缓步行向司律殿。灵折是天女仅有的一种特殊折子,每月朔日,天女须将上一月阁中灵石的所有动态一一记录下来,存至司律殿,交由司法神君保管,作为日后突发事件的参考。
司律殿不一会便映入眼帘,还没来得及踏上台阶的凤希停下了脚步。
“繁希神君。”词妍自前方走来,对着凤希行礼。
虚抚起词妍,凤希打算离开。却被词妍拦住了去路:“神君是要去司律殿?”
“正是。”
词妍笑道:“神君不知,师父他身体不适,今日已闭门了。”
凤希看着一脸笑意的词妍,并不那么相信她说的话:“是吗?那看来得劳烦司法君多担待了,毕竟事关灵石,延误不得。”
“这……”词妍有些犹豫,不想让凤希过去。
凤希笑着,和声道:“仙子放心,出了何事自有本君担着。”
“…谢神君。”词妍道。
没有再拦着凤希的理由,凤希从词妍身边走过,径直往司律殿去。看着凤希的背影,词妍的笑脸冷下来,甩袖而去。
迈上高高的台阶,凤希见司律殿的大门果然紧闭,心下纳闷。难道真如同词妍所说?否则在朔日,司律殿门怎会关闭?
“进来。”
未待上前,一道低沉的声音就飘进凤希脑海,凤希识得,这正洛珏的声音。
走近殿门,发现上面被设了禁制,这个禁制凤希十分熟悉。她手指捻决,长臂一挥,禁制解开,凤希推门而入。
殿内很安静,洛珏一袭靛色长衫,头发半束于顶,坐在书桌那抄写条律。
凤希走过去,拿出袖内两道灵折,交由他。说:“天女殿问天阁与伺天阁的灵折已送来。”
“嗯。”洛珏笔并没有停下,只发出个单调的音节。
将灵折放在桌边,凤希不再出声,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洛珏放下笔,起身走至凤希面前。
“词妍鲁莽,心性还不成熟,冒犯了你与青芜神君,我替她道歉。”洛珏双手绕过头顶,弯身对着凤希醒了个大礼。
凤希惊诧,立刻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动作。凤希乃寒性之体,冰冷的手接触到洛珏,让他不禁有瞬间失神。
凤希从未料到眼前这个向来傲骨的男人,竟会为了词妍与自己行如此之礼。胸口不免感觉闷闷的:“司法君如此大礼,我受不起。”
洛珏站直身体,望向凤希,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词妍乃我坐下弟子,我替她赔罪,是应该的。”
凤希迎上洛珏的目光,道:“凤希入天族五百余年,没想到在司法君心里,凤希竟是如此心胸狭隘的女子。”
嗓子有些酸,说出的话变了音:“你怕我为难她?”
“…不是。”
凤希眼泪含在眼眶中,扭过头去:“神君放心,就算你不道歉,我也没有想过要追究词妍仙子的过错。”
洛珏沉默,凤希也没继续出声。僵持了一会儿后,凤希转身离开了殿内。
洛珏想要出声,却又抑制下来,看着凤希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殿中后,又坐回桌前,从怀中掏出一物。
凤希踏出殿门,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彩霞,看着远处的殿宇,拭去眼眶中的泪水,调整好情绪,继续向前走。
殿中洛珏,紧盯手中映射出的凤希,双手握拳,眼睛也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