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主在侧殿，让我来唤您过去！”子衣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险些就扑到玉瑶身上了。
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玉瑶急急忙忙的跑过去，却发现偌大的偏殿空无一人。
渐渐慢下脚步，玉瑶左看右看这也不像是幻境，空荡的院子里寂寥无声。
绕了足足大半圈，也没看到什么特殊的，一直走到后边的山脚下才发现言念的身影。
他握着一支似是描眉的东西，眼神空洞的盯了许久，才慢慢收回去。
“今日下凡游历一番如何？”见到她跑来被风吹乱的头发，言念伸手拢了拢她的发丝，神情恢复到一如既往的柔和。
下凡……
说到这里，玉瑶又是一阵后背发凉，凡间固然有趣，可她也是在凡间吃了亏了的。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也是真的怕了凡间的鱼龙混杂。
知晓她仍心有余悸，言念轻轻一笑，拉着她的手，随意的唤了一朵云。“放心，不会再像上次那般了！”
得了他的承诺，玉瑶稍稍放心一丝悬着的心。
凡间依旧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仔细想想，她也不知道此行究竟为何，权当游玩了。
正回眸盯着方才匆匆走过，来不及细看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迎面而来的姑娘。
那姑娘双手持着扇子，牢牢的害住了大半张脸，一双眼睛在外边滴溜溜的转着。
不小心撞了别人，玉瑶连连道歉，却没想到，那姑娘非但不恼怒，还笑盈盈的打了招呼而去。
好生通情达理的姑娘，玉瑶猜着这怕是京城的大家闺秀，这气质也是出挑。
偶尔会有风流公子投来的目光，玉瑶不以为然，却都被言念一一记下了。心里暗道，下次带她出门得乔装一下了。
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出来，玉瑶侧目望了一眼，竟然是一处茶馆。
大抵这也是目的地了，言念停下脚步，拉着她一起走进去。
中间的台子上，粉墨登场的唱戏人正比划着，唱出余音绕梁的字句。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寻遍，在幽闺自怜………”
声音悠长的花旦，长裙拖地，广袖晃荡，鬓耸巫山一段云，水剪双眸雾剪衣。这种独特的韵味，引住了玉瑶的目光。
恍然戏腔变得忧伤起来，她转头问言念，“这是什么戏？”
“牡丹亭。”抬眼瞅了一下，言念轻嘬一口小茶，倒是有些不入这凡尘。
听了一遍，玉瑶也明白了个大概，《牡丹亭》讲的是杜丽娘和柳梦梅的故事，大约是少年男女对于情之一字的沉溺。
人世间悲欢离合总是常事，岂能尽如人意，有些时候看开了也就悟透了这命理。
想到这里，玉瑶忽而觉得，凡人之所以难成仙家，是因为难摒弃这凡世羁绊。
这个想法一过，她又觉得不大对，仙家与凡人也是相同的不是吗？仙界哪里又是都摒弃了七情六欲，不念不求？真正看空万物的，怕只有神界了！
玉瑶不过出神片刻，转眼又翻过新一折，方才的老生小生花旦纷纷退到幕布后边去。
没多少功夫，又转出来一帮人。
“汉军已掠地……四面楚歌声~霸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红衣花旦微扬手腕，眉眼中悲切流泄而出。
尖细带着些哭腔的声音钻进耳中，玉瑶蹙眉细细打量了一番，不过半晌她便想起了其中的典故——霸王别姬。
若所记不错的话，这唱的乃是，秦末项羽兵败被困时，慷慨悲歌，与爱妾虞姬和爱马诀别的故事。
传闻，虞美人殉身之后，墓上时隔多年，开出了一种极其妖艳的花，后人称那花是虞姬所花，故花得名“虞美人”。
看那描述，凡人口中的那种花，莫不是黄泉路边的曼珠沙华？
“……眼前勃溪何足道，处置六凿须天游。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劝农冠盖闹如云，送老齑盐甘似蜜。门前万事不挂眼，头虽长低气不屈。余杭别驾无功劳，画堂五丈容旗旄。”
“重楼跨空雨声远，屋多人少风骚骚。平生所惭今不耻，坐对疲氓更鞭棰。道逢阳虎呼与言，心知其非口诺唯。居高忘下真何益，气节消缩今无几……文章小技安足程，先生别驾旧齐名。如今衰老俱无用，付与时人分重轻……”沧桑的声音，随着戏曲的婉转悠扬娓娓响起。
转眸看过去，面色枯槁的老人，一手捏着胡子，一手端着茶杯，一字一顿的吟诵着。
至于他口中的诗，玉瑶是没听进去多少，注意力全在他看着台上唱戏人的眼神上了。
复杂的，沉寂的，悲哀的眼，各种的情绪交织，玉瑶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一心好奇着这老人是经历了些什么事。她抬起手准备用灵力探测一番，却被言念牢牢的摁住，“凡间不得乱用灵力！”
他这次语气低沉凝重了不少，与往日处处随她的判若两人。玉瑶乖乖的收回手，撑着头静静的看着那老头子，那老人又紧盯着台上转来转去的戏子……
在茶馆整整待了大半天，出来时夜色已朦胧。远处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玉瑶探头奇怪的看过去。
仙界素来冷清，这种热闹之声还真是不曾见。
寻着声音的方向赶过去，水波粼粼的湖边，围满了人群。
人潮拥挤，玉瑶踮起脚也没能看到他们究竟是在做什么，“他们这是要如何？”
“应是在放河灯。”言念瞧了一眼，看着拥挤的人群，暗暗握紧她的手。
正巧面前就有一处卖河灯的，两人各挑一盏，玉瑶为了凑热闹，还特意拿笔写了张字条挂在上边。
不知道她究竟写了什么，言念问了好几次，也是没能得到答案。
择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这里离水边不远，人群稀少。
除了刚好离开的一群姑娘，就再无旁的人了。玉瑶蹲在水边，将河灯放出去，目送着它漂远。
手边一株水草，上边一朵淡白的花，正伸手挑起花骨朵，后背凉风一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