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卷卷
亏得开天大帝开天辟地之初,便定下了不准在凡界动用精术的规矩。
修行如顾婳这般低一些的,到了凡境便半点法术也使不出,法术高一些如朝爵那般的,在凡境使了多少法术便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多少,不然顾婳此番怕是十次也死得了。
见他眼中杀意不仅未减,反而渐盛,顾婳掏出口袋里的归丹,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扔到了船板上,几道金色的光芒从归丹碎裂的缝隙中喷涌了出来。
趁那公子眯缝起眼睛的瞬间,顾婳抓住归丹中那缕亮橙色的光芒,穿过船篷,冲向天际。
“哎吆吆吆,吓死老头子了!”
顾婳一屁股摔在羊圈正中的硬地上,尚来不及喊疼,旁边一个人先一步叫了出来。
绿老爷扯着脸上的皱纹,一脸惶恐地扶着羊圈的木头桩子,瞪着顾婳上下瞧,“小婳婳!你这是抽空去跟谁掐了一架?”
回来的路上顾婳就觉得自己脸上湿乎乎的,此时用手一摸,竟是方才撞到的地方流出了一股血来。
她施了个诀把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处隐了去。
“遇到了个蛮不讲理的!”顾婳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亏得还存着一颗归丹,不然仙元都得给捏碎了去。”
“我方才在青苔院门口,眼见着你一闪形去了,到现下左右不过一晃神的功夫,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绿老爷凑上前,歪着脑袋左右打量着顾婳,“莫不是去了凡境?”
见顾婳点头,绿老爷更是来了兴致,一屁股坐在羊圈的木头桩子上。
“你方才那副七零八落的样子,定是有些曲折的故事,来来,赶紧说给老头子听听。”
这一顿折腾,折腾的顾婳也形神俱疲,她一弯腰也坐到了木头桩子上。
“曲折,真真是曲折,不过是想去无流河上给小羊甲挣点修为,没想到统共接了两个客家,竟是一个赛过一个地蛮不讲理!”
顾婳方要接着说,余光瞧见绿老爷像是被烫到了股部般,一个激灵地窜了起来。
“无流河?去鬼域的无流河?”
顾婳懵懂地点点头,“正是。”
绿老爷的嘴就张成了苹果那么大,“如今的无流河你竟也敢去凑热闹!”
“不过是条河,有何不妥?”
“那条河现今乱得很,以前的河上原本只有渡娘做着撑船的生意,但前一阵子河岸边的皇参国闹饥荒,许多贫家女子为了营生在河上做起了花楼的生意,那条河噢,现在是一片乌烟瘴气!”
绿老爷抚着白胡子摇着头,“皇参国是天境的附族,前两天鬼君都闹到了浩祎大帝那里,但咱大帝总不能断了人凡人的生路,只诺了下年给皇参国一个和风细雨些的丰年,那些个贫家女子自然便会回去种田,但鬼君那急性子如何会满意,如今还僵持着呢!”
“绿老爷,这花楼生意究竟是个什么生意?”顾婳凑到他对面的柱子上坐着。
绿老爷白了她一眼,“小小年纪,莫问这么多,总之就是个乌烟瘴气的生意。”
而后,绿老爷突然露出一副了悟的神色,“你落得那副邋遢形容,莫不是遇到了花楼的客家?”
顾婳想了想说,“一个总是要扑上来,一个又总是要捏我喉脉,这种可是花楼的客家?”
“乌烟瘴气啊,乌烟瘴气!”绿老爷皱着两条白眉,捶胸顿足,“竟然敢欺负我们小婳婳,下次若是见着了,绿老爷定替你狠狠地报个仇!”
顾婳心中憾憾,“可惜了如此好的生意,都被这皇参国搅黄了,不然此刻十颗红尘珠怕早就到手了。”
绿老爷抚着胡子,摇了摇头,“方才我见着你突然没了踪影,却没来得及喊住你,若是知道了你要去无流河,定然会拦住你,即便是原来那条纯粹的无流河,你也是赚不得一颗红尘珠的。”
“这是为何?”
“只有兰帝亲造的渡娘方能渡船到鬼域,寻常的船家也只能渡到对岸凡境的竹丕国。”
“渡娘竟是兰帝亲造?”
“你可别小看了那些渡娘,她们都是兰帝用无流河底的黏土一个个捏出来的,无生无死,与天地同岁,放眼如今的三境,怕是没几个能长过她们的年岁。”
顾婳满脸唏嘘,“竟是如此!”
世间果然没有那般划算的生意,不然无流河之上,渡娘怕是得比客家还要多。
活了这两千多年,顾婳还从未像今日那般生死一线,那般凶神恶煞的人,只盼着百万千万年都不要再遇着了才好。
顾婳兀自唏嘘了一瞬,又抬眼暼了暼一旁的绿老爷,“绿老爷,方才普吉仙君来了那会儿,你便在羊圈外头听墙角吧?”
绿老爷使劲摆了摆手,“不止我一个,还有日神和那四只黄龙,那四只黄龙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听起墙角来个比个的神勇,挤得老头子我根本直不起腰来。”
见顾婳面色不悦,绿老爷厚着颜面笑了笑。
“小羊甲在皓祎大帝跟前,那般一哭二闹找娘亲,普吉仙君抱他回来,又闹出好大的动静,你没瞧见他老人家白衫上,七零八落的十几个小脚印?如此盛况,看个热闹不是人之常情?”
“看热闹自也可以站在明处看,方才我快被普吉仙君为难死,绿老爷怎么不出来,一起帮我给小羊甲取个名讳?”
方才把小羊仙君一把撂在院子里,普吉仙君便抬手扯出个仙籍册子,说是奉了皓祎大帝之名,让顾婳给小羊仙君起个名讳。
顾婳哪里懂得命名的学问,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别人给的,折腾了快一个晌午,才起了个勉强过得去的名讳。
她本意是叫白卷卷,用以形容小羊仙君白毛卷卷之态,普吉仙君却强硬地自作主张,在仙籍册上漏掉了一个字,记成了“白卷”。
绿老爷一脸不在意,“起个名字又有何难?哪里用得着你绿老爷出场?怪只怪这普吉仙君仙龄越大越发絮叨,起个名字也挑剔成这样,我私底下倒觉得这些个名字里面,单单数那个毛球最是传神,他偏偏不应,真是个没有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