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山外的世界,比听雨梦里见过的更鲜活,更繁华,更有趣,赚钱也比想象中~更~艰~难。
下山三个多月,她帮街边的摊贩卖过包子,在酒馆里做过跑堂的店小二,甚至学破庙里的乞丐们在街边摆过破碗,还被青楼的妈妈诓去做了两天花魁娘子,还好她有千年妖法在身,发觉不对立刻逃之夭夭。
山下挣钱的法子五花八门,她竟没一样能做成的,不是昨日摔了东家的碗,就是今日砸了西家的盆,忙活了几个月,身上仅剩了一枚铜钱。
此时,湫山东南方向三十里外的桐安镇,听雨蹲在街边,正嗑着下山时葵花婶婶送的葵花籽,观察挑着担子往来叫卖的商贩,正在思考是不是应该找个人请教如何挣银子?
忽觉一阵泠泠凉风从后背直穿透进心窝里,吹得她一阵哆嗦。
待回头看时,只见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异常安静,卖猪肉的屠夫举着屠刀迟迟不见落下,刚刚还在哭闹的孩童眼泪挂在脸上一动不动,时间好似被定格,虚空里隐隐走出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年轻的公子,白衣翩翩,踏风而来,宛如神祇,身后整齐地跟着几个年轻的侍童,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仆,具是一袭干净的白衣。
听雨在湫山从未见过如此谪仙般的人物,这一眼竟看得呆了去,只见为首那人一身月牙白的广袖长袍,乌黑的长发扎成髻,套在精致的白玉冠中,一对清眸光风霁月,无波无绪,似被月光浸染过的山涧溪水,清冷无华。
“千年梅子精?不太像。”
白衣公子走近,清眸暗垂,目光带着几许研判,轻声问道,似在求证,更似在自言自语,身旁的老仆走近他跟前低语了几句,白衣公子了然颔首。
听雨心知这群人来头不小,竟一眼看出她真身,也不知是敌是友。
尚未及反应,只见来人垂眼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忽然邪魅一笑道:
“原来还没长熟”
“小青梅”
“有点意思。”
世间竟有人能将清冷与邪魅融于一身,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出现在他身上,竟一点也不觉违和。
她平生最遗憾的就是长了一千年仍是颗未熟的青梅,平日里若是别人提起这茬,她少不得要上去教育一番。
在他们植物界,花木化形不易,为隐藏身份保护自己,化了形的精灵精怪,都不会轻易暴露身份,以原身直呼其名,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然而“小青梅”三个字从他薄唇里吐出来,竟突然觉得多了几分可爱,声音轻柔,如山间清流,直击人心。
即便如此,她们植物界的尊严该捍卫的得捍卫,她虽是个小小的梅子精,但也是个有追求的梅子精,听雨放下手里的葵花籽,试图把这不讨喜的称呼纠正过来:“这位美人公子,我叫听雨,在家排行十八,你可以考虑叫我小听,小雨,或者十八。”
白衣公子沉默地看了看她,她一双眼眸灵气逼人,眼里的狡黠和期盼藏也藏不住,双手谨慎地拢在衣袖里,两颊因激动而泛起的酡红,像刚酿的梅子酒,心道:“青梅煮酒,竹林听雨,倒是称她。”
他侧转过身,抬手微微理了理袖口,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并未答话。
他这一笑,周身的清冷瞬间全部收敛起来,好似阳光洒落,照得这一方天地,刹那间明亮起来。
听雨情不自禁地自心底里生出一股狂热,扑通、扑通…蔓延至全身百骸。脑子里面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这个人,若能买下来带回湫山去一定十分有面子,可是这么美的人,一定很贵吧,她现在只有一文钱,怎么办?要不先问问美人住哪?等她攒够了银子再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