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牵扯
宋家,虏弈院,烟海楼。
取自“书籍之多,浩如烟海”之意。
宋家在道玄三百七十四年正式从太上紫极宫分离出来,也就是距今四万五千多年,第一任家主由时任太上紫极宫少试宫宫主担任,宋家这艘巨船在他的掌舵下行驶得越来越远,规模逐渐扩大。
那段时期有很多门派都效仿太上紫极宫的做法,一姓之族多数被分离出来,后人称为世家初成。
如今的岳家是从沧澜宗分离出来,剩下三家皆是从颂谷分离出来。
虽说现在门派和世家和谐相处,但最开始门派在私底下对世家的态度是以打压为主。当时宋家第一任家主见势不妙,当机立断与岳、步、风和百里四家结缔成为盟友,共同抵御门派的打压。
这种状况僵持了上万年之久,世家已然成气候,门派无法,只得守住自己的利益不让世家染指。
宋家为从虎口夺食,用两万多年的时间培养家族中的丹修,只为吞下丹药这块肥肉。
同时,宋家也面临一个危机,像凡间王朝那般,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仿效门派的规制渐渐不实用,约束不了血缘上有各种关系的同族之人,成为家主的人是各方利益妥协产生的,根本无法拨乱反正。
然而在此种情况下,一个默默无名的宋家人在外历练归来,说动了当时宋家唯一的反虚期修士做为后盾,在他的支持下创立六院,一改家主制,并将各方利益人士拆分打散编入六院当中。
宋微羽,虏弈院第一任院长。
如今的宋家之势连太上紫极宫都要侧目,此人功不可没。
六院规制所蕴含的制衡之效甚奇。虽以乾山院为尊,但乾山院需兼顾其他五院的意见,每一院都不可忽略。
这座烟海楼也是宋微羽一力促成建造的。
今日进出烟海楼的人并不多,贺洛山一事引足了众人目光。
宋矜歌的目标明确,一进门就奔向摆放关于道衍时期的书籍的楼层。
烟海楼有五层,从高到低分别对应风爻域的五个时期,即道始、道衍、道化、道玄、道合。
不过关于道始道衍两个时期的书籍并不多,宋家不过存在四万多年,远远比不上存在了十几万年的太上紫极宫在这方面的积累。
四楼空无一人,宋矜歌走过一排排书架,目光扫过书架侧的木牌,木牌上面刻着人物、地理、风俗、诸事,最后一排书架便是门派了。
摆放在书架上的书的脊背都写有一个个门派的名字,扶摇、眂青、归一、孑罗木圩、太白。
宋矜歌如获至宝,取下书翻看,只见扉页上写着“道衍太白门”。
简而言之,太白门在道衍一万四千四百九十二年创立,多出道修,最鼎盛时期有三位反虚期修士坐镇,二十一位修士飞升,而后便莫名衰落,最后一任太白门门主遣散门下弟子后,坐化山门前。
尾页,落有“虏弈院事者于道合一千九百年元月整理成册”。
宋矜歌感到奇怪,现在是道合一千六百三十五年,这说明此书已经许久未曾更新了。
烟海楼的书籍悉数由虏弈院的事者整理,每隔两百年,事者会将在此期间收集的新资料编撰进旧书中。六百年未曾有过更新,这亦说明了关于太白门的资料少之又少。
或许太上紫极宫会有更全的资料。
书中还写了一部分名人轶事,像什么道修改修剑,走火入魔成剑疯子;貌美女修恋上外门弟子,最后成为峰主夫人;太上长老三次飞升皆失败后,闭关近三千年无人知其生死,等等。
这文笔,颇像凡间天桥底下说书的所写。
宋矜歌啧啧称奇,书中最吸引她注意力的名人轶事,是这个外门弟子逆袭成为掌管一峰的峰主。
书的前文提到太白门是十二峰规制,类似于宋家的六院,能成为峰主的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虽说道衍时期修士修行容易,但成为一峰峰主,需要化神以上的修为,这可是一道高门槛。
门派筛选弟子的制度十分严格,天赋慧根皆佳者为核心弟子,可拜门中长老为师;次者为内门弟子,不一定能拜长老为师,但可接受门派的培养;最次者为外门弟子,不筑基不得入内门,没有师父没有资源,只能得到门派庇护。
此筛选制度由古延传至今,如今的门派视情况对筛选制度作出调整,而在道衍时期却无一点变动可言。
这个成为峰主的外门弟子不是毅力出众,就是机缘出众。
宋矜歌把这篇轶事又重头到尾看了一遍,每段话都细嚼慢咽,提取出“女修年方二八,清绝佳人”和“天资卓越,不过三十便结金丹”两条消息,如此这般资质,说明这个女修是核心弟子。
接着往下看,写着“平平无奇,日复一日修行而不见寸进也,为分到药园着独力累活。于此尝被恶人欺,不敢抗,忽一日顿悟,与人较胜,不复往日局缩,修行亦一日千里。”
结尾写道,“二人之龄相差无几,一为高者天之骄女,一为是不见经传之外门子,云泥之别,可谁念一日,外门子当为一峰之主。”
嘶!这情节就很是眼熟了,分明是仙侠修真男主文的套路!
忽一日顿悟,不复往日局缩,亦在说此人性格大变,难不成又是穿越?
倘若如此,宋矜歌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了,她怎么觉得风爻域像是被穿越者争相打卡的地方。就她所知,穿越和疑似穿越的人已有四个。
或许还有更多的人,只是她不知道。
且这几个穿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前期默默无闻,后期尽人皆知——当然她是个例外,而宋未央还未成长起来——这种人怎么的也算是一个人物。
想到这里宋矜歌如梦初醒,人物,千仞峰峰主叶川,应该在人物那排书架会有记录的。她将书放回原位,来到“人物”的这排书架,逐一查找。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看到了太白勒薇的字眼。取下书,她随意翻看了几页,发现此人是太白门的初任门主,为炼器大家,曾炼制出一件天阶上品的空间属性法器,引得三十六道紫极天雷降下,使得法器淬雷而生,无限逼近先天灵物。此物名曰玲珑锁,随着太白门的衰落而失去了踪影。
宋矜歌对此没有多大兴趣,合起书放回原位,继续寻找太白叶川,直至寻见丹墟仇问这本书,关于太白门的人物传记中并无叶川此人。
难道此人还不算是个人物?连那个剑疯子谢霜都有人物传记,还有三次飞升皆失败的太上长老稽无琊。
更重要的是,叶川夫人的人物小传正摆在书架上。
宋矜歌重新寻找一遍,依旧无叶川此人。
仿佛这本书是凭空消失了。
但深究下去,可知烟海楼是由虏弈院的事者负责掌管,这些人心思细腻,行事缜密,不可能独独遗漏叶川的人物传记。而且烟海楼的书不可以轻易借出,只能在楼中观看,平白无故缺了一本书的机率微乎其微。
反观这本书更是像被人拿走的。
能在烟海楼拿走书的人只有司簿和院长,难道他们当中,也有人察觉出了叶川的与众不同?
宋矜歌若有所思,虏弈院的人最是擅长从细节入手,甄别信息,她能想到的事情,他们未必就不会想到,甚至他们掌握的信息可能更加齐全。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并不能和虏弈院三千事者的力量相提并论。
她倒特别想去虏弈院的芸台走一遭,那里存放有许多秘辛,实在挠人心头。
然而从事者爬上院长的位置的过程过于艰难,她又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看出来,因此打消了想去虏弈院当差的念头。
宋矜歌心中叹息,在宋家,虏弈院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虽说六院当中,掌鸣院司战,战斗力最强,但众人还是畏惧虏弈院多一些,因为虏弈院的事者能把人几岁还尿床的事都扒拉得一清二楚。
这脸面还是挺重要的。
既找不着叶川的人物传记,宋矜歌也不执着,准备离开烟海楼,可是路过地理书架时,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贺洛山的上古大阵,会不会是当年太白门的山门所在之地?
宋矜歌折身返回门派那一排书架,取下太白一书来到地理书架。前面都是一册册的书籍,最后面几隔是一摞摞地图,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境。
书的第一页便写道“太白门在溯繁建立山门,可俯视中境风光。”
抽出中境的地图,可明显看出图上所绘地势,以东北最高,除此之外为平原山丘。
但十几万年来沧海桑田变幻,也许当初是山峰,如今成了平原。宋矜歌将地图和太白一书放回原位,来到一楼,寻到了道合时期的中境地图,却见图上所绘皆是平地,与道衍时期的中境地图上所绘的地形相差甚远。
道衍时期……
宋矜歌意识到现在是道合时期,心说直接找贺洛山所在北境的地图不就行了!
自己被自己的思维拐远了,宋矜歌忍不住笑出声来,在这平静的一楼中显得尤其突兀,她立马捂住嘴巴,环视一圈后发现并无人,心中稍安。
展开北境地图,上面所绘皆是山脉高地,贺洛山居于西南方位。
咦,难道她想错了?
还是十几万年来的变化太大了?
目光触及先前的那张中境地图,宋矜歌茅塞顿开,不是变化太大,而是如今的风爻域将道衍时期的五境给重新划分了。
太白门处于中境的东北方位,不正是如今北境西南方位的贺洛山吗!
所以说,贺洛山的上古大阵里有一座实实在在的道衍时期的山门,而不单单是阵中幻象。
思及此处,宋矜歌不免大惊失色,难怪大哥会说出宋家哪有这么多人去填这一句话来。
可不是用人去填!
不说那些丹药灵石法器,光是其传承的功法就已经足以使人疯狂。
除却太上紫极宫这种传承至今的门派,剩下的门派皆是在道化时期创立,一份道衍时期的传承可以让他们感悟其中奥妙,更进一步。
谁人不想变强,谁人不想拥有更多的修炼资源去追逐成仙!
道衍时期是修士飞升人数最多的时期,也是公认的风爻域最为鼎盛的时期。
可惜不知是何原因,传承下来的功法不足三成,太上紫极宫又垄断了六分之一,令修士们时常扼腕长叹,这该死的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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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山院。
宋在山与其他五院院长一一作辞后,返身回到盈仄堂,却见原本仙风道骨的木星君坐在圈椅上,眸中含笑,左手托着一碟胭脂鹅脯,毫不讲究地用右手捏起来一口吃掉。
“星君可是喜这凡食?在山可以吩咐下去,让他们为星君收集各色食物,星君尽可住在宋家品尝,在山一定用宋家最好的礼节相待。”宋在山语意诚恳,堂堂宋家乾山院院长如此恭敬,便是太上紫极宫的宫主也要客气三分,怎奈何他面前的人是风爻域最不讲规矩的木星君。
木星君一脸的不耐,训斥道:“别一口一个星君的,老夫还不清楚你吗,要不是为了宋家,你一定不会如此待老夫!”
“在山不敢!”宋在山脸上惶恐,“星君是我先祖的好友,算起来也是在山的长辈,在山是便不是为了宋家,也会如此相待星君的。”
“唔,怎么小时候挺顽劣的,现在说话一板一眼的,这家主派头倒是摆得十足。”
宋在山苦笑:“星君别取笑在山了。”
“那你也不必拐弯抹角地留老夫在宋家,这局已成,老夫也没法子更改。不过你也不必担忧,老夫会留在宋家,若有力所能及的地方自会出手相助。”
“有星君这句话,在山心中便安稳许多了。只是不知星君先前所说的‘无法尽数说出’,是不愿,还是不能?”
木星君睨了他一眼,却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