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两个伙计忙碌着,昏暗的灯火一跳一跳,多了几分紧张与压迫感。
“春生,你去贴符,我去洒符水。”
年纪看上去要大一些的对另一人喘着气道。
“好。”春生应了声,急忙去后堂拿昨日用剩的黄符。
剩下的那名伙计从角落小心取出一盆清水,洒在酒楼的各个角落,嘴里还念念有词。
“于欢!不好了!”春生忽又跑了回来,满脸惊恐,他颤着声:“符……符不见了……”
“怎么可能?”
于欢把手里的盆放在桌上,急忙跑去后堂,春生跟了上去。两人四处翻找,却一无所获。
“完了。”春生脸色惨白,“莫不是你我今日便要被索了性命……”
“别胡说!”于欢拍了他一巴掌,“走,先去把符水洒了。”
二人又赶回大堂,这次春生直接失声哭了出来。
“水……水呢?”
桌上空无一物,于欢双腿发颤,却还是小心翼翼上前,仔细查看着各处。
“咚!”
异常突兀的一声,角落里的凳子倒了,于欢与春生心里一跳。
“啊!”
两人顿时惊呼,惊恐地跑向了彼此,紧紧相拥。
过了片刻,再没动静,于欢才缓缓将春生推开。两人半闭着眼慢慢退到了酒柜背后,蹲下身来,浑身颤抖,谁也不敢出声。
却许久再无任何声响传来,于欢忍不住缓缓起身,欲要再瞧瞧情况……
“哒。”一个脚步声传来。
于欢瞳孔骤缩,僵在了原地,一侧的春生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伸出双手慢慢将于欢拉了回来。
“哒……哒……”
脚步声愈来愈近,片刻后,在酒柜另一侧停了下来,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脚步声再起,但却是逐渐走远,到最后终于消失不见。两名伙计暗暗松了口气。
头顶一阵微风吹过来,被汗打湿的衣物贴在背上,凉飕飕的。两人抬头一看,一张鬼脸悬在头上,带着诡异的笑。春生眼睛一瞪直接吓晕过去,于欢脸色煞白,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起春生扛在肩上,跑了出去。
那鬼脸看着两人跑远,轻哼了声,化成一名妙龄女子,手轻轻一挥,一阵风吹来,烛火熄灭,酒楼门窗紧闭。
她径直来到后厨,一青裙少女正尝着酒楼的各色美食,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满足。
“这望月楼不愧是皇帝都称赞的地方,真好。”
少女咕哝道。
“大仙。”那女鬼小心道:“都处理完了。”
“嗯,干得漂亮。”
少女拿过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萝卜,往嘴里送去,但想了想后,忽然抬头看向女鬼,把萝卜伸过去,有些不舍地问:
“你吃吗?”
“啊?”女鬼有几分茫然,随后忙摇头道:“谢大仙,奴家不吃。”
少女开心地把萝卜塞进了嘴里,才道了句:“不吃啊。”
不知是回答,还是疑问。女鬼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嘭。”窗户突然被打破,一个人影从外面跳了进来,是一青年道士。
屋里的一妖一鬼看过去,那道士也望过来,都是微微一愣。
“道士?”女鬼看清那人装扮,吓得退了好几步,躲到了少女身后。
少女也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
那青年道士急忙抽出自己的木剑,指向女鬼和少女:
“鬼?”又似是不太确定:“妖?”
少女小脸有几分紧张,领着女鬼退到了另一侧窗边。那道士见她们欲要逃跑,不画符,也不念咒,举着木剑就冲她们打过来,少女情急之下一挥手,厨房中的锅碗瓢盆皆向道士砸去,道士急忙抱着头蹲下身来。
女鬼瞪大了眼睛,喜道:“大仙,他打不过你!快打他!”
少女撇了撇嘴,没趁势欺负这差劲道士,只是转过身欲要离去。谁曾想,那道士忽然爬起身,掏出一只铃铛晃了晃,少女与女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竟被铃铛收了进去。
道士提起铃铛细细看了几眼,忽而微微一笑,一扫此前颓势,眉目如画。手中铃铛似是也为主人欣喜,左右晃了晃,随后紫光流转,消失不见。
道士一步迈出,竟也不见了踪影。厨具忽然回到原位,破损的窗子恢复如初,一切似从未发生过。
翌日,一座矮山上,道士的身影凭空浮现,他走进一侧的茅屋内,再次召出那只铃铛,微微一晃,少女与女鬼跌落在地。
女鬼蜷缩在少女身后,少女则气愤地看向道士,她恼怒道:“你想怎样?”
道士摸着下巴,似是思虑了番,才道:“你危害人间,按理说我该替天行道让你灰飞烟灭才对。”
“来啊!”少女气势汹汹,双手却紧紧捏着衣裙。
“道长!”女鬼急忙哀求道:“道长饶了我们吧!我们从未做过害人的事,只是吓吓凡人罢了,罪不至死啊!”
道士却不理会女鬼,只是看着少女,跃跃欲试。少女被他盯得瘆得慌,撑着地往后挪了挪身。道士转身拿过木剑,还像模像样画了道符,走向她。她吓得连连后退,直至贴着墙,退无可退,失声哭了出来:
“不要!我可以给你端茶倒水,还可以洗衣做饭……”
道士停下脚步,看向女鬼,将符剑插在她身前,女鬼心尖一颤,却听道士开口道:
“你不可在凡间久留,否则损了阴魂,投不得胎。我为你解开妖族印记,送你去投胎,可愿意?”
女鬼愣了愣,随即大喜,跪伏在地:“愿意,愿意!谢仙长!”
少女停下哭泣,转头好奇地看向他。
道士并起双指,念了段咒语,一指轻点在女鬼额头,一道花纹于其额头上一闪即逝。道士提起符剑朝侧方劈了一剑,一道门户呈现出来,门内阴风阵阵,隐隐能看到酆都城的轮廓。
“去吧!”
女鬼一怔,似是没料到如此简单,回过神来,急忙再次拜谢过道士,又朝少女一拜,这才站起身,跨入了门内,门户随之消失。
道士看了少女一眼,迈步去了屋外,少女偷偷望了望,暗自聚集法力,准备逃跑,却发现体内一丝法力都没有,顿时傻了眼。
“出来。”
道士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她撇撇嘴,擦了擦眼泪,起身出去。年轻道士背对着她,负手抬头望天。
“你叫什么?”他没回头。
“没有名字。”她垂着头,丧气道。
他又问:“那我给你取一个如何?”
“哦。”她心底盘算着这道士的目的,随口应了声。
“我名江天,道号天一。”他微微思索,道:“无纤……便叫你吴纤如何?”
“无仙?”她一愣,“吴仙?”
“嗯。”道士不知她错了字。
“为何给我取名?”她好奇道。
“我收你为徒如何?”他忽然转过身来,目含期待。
“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道士收妖为徒?”
莫不是这道士太差劲收不到徒弟了,所以找她凑数?
“怎么?”他忽又冷着脸,“不可以?”
她小嘴一瘪,叹了口气,奈何强权压身,由不得她不从。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她跪下身,轻轻一拜。
他眉开眼笑,喜道:“快起身,乖徒儿。”
她起了身。江天从屋内取出两只蒲团,两人坐在茅屋前,开始了初次传道。矮山上不像那些名山大岳云雾翻涌、仙气飘渺,却有着一份独特的返璞归真之妙。
“你身为妖族,修行之法与人大不相同,我便不传你人族之法。”江天有几分得意:“我琢磨出一法,虽无人修行过,但绝对适合你。”
吴小仙欲言又止,自觉前程一片灰暗。
江天继续道:“人间修行境界之分无论是妖是人,基本一致。唯一区别在于,人若要踏上求仙问道之路,先得外以药液浴身,内服灵丹筑基。凡间的妖不同于那些大妖天生神通,大多与人肉体无异。所以,今日师尊便先为你筑基。”
“来,解衣沐浴。”江天推开一间茅屋房门,里面一只大大的木桶已注满了药液。江天立于桶前,眯着眼,白净的脸上不见一丝多余表情,一副人畜无害、道貌岸然之状。
吴小仙脸色通红,“呸”了声,气愤地转过身去。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人和衣丢进了浴桶,嘴里还被塞了几颗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