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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昼色 祁山一霸 2367 2024-07-10 13:42

  皋兰成着着一件单衣,在十三阁的屋脊骨上,闪闪发亮的凤蛉用自己几近透明的蝉翼包裹着他,掩去他的尸气,并且使他不至于脱水干枯。

  泓崖墟的后山,皋兰成不能再呆了,落拾方带来的强烈香火气已经破了陆清风为他设下的结界,不断侵蚀他的五神,再留的话,鬼道也容不下他,此刻,他旁观着芳华庭,濛昼正使唤着学生把满身伤的王箬抬去卧三阁,他在那里,远远地坐在那里,也只能远远地看着。

  方才芳华庭折出的刺眼仙光如此强的光烈,令他神志迷乱,他国破家亡的那一晚,映天的橘火,照亮夜色,让原本已是满目希翼的她终是无光,他多么想再见暮辞一面,或许那时江督又一场雨,她发间簪着初开的小花,宛若青郊野外开在少年心上的小苍兰,树影婆娑下,她转首回眸,眼里是攒满水波泛泛的涟漪,他沉溺在这样的一双水眸中,无法自拔。

  曾经国难当头,他满怀一腔天涯各方的无奈和与她共话西窗下的无限遐想,祷告上苍愿她此去千万里,顺风顺水,余生喜乐。

  在他浮流四蹿的光景里,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略略见过听过一两件荒唐事,有青莲坞少君孵朱雀蛋,被传是在孵老婆,现在看着越来越真。

  再有扫把星为了升官发财,偶然发现了并反手举报了阎罗王经营了四千年的地下赌场,最后也只能去天帝的寝宫里扫厕所,从扫把变成马桶搋。

  再再有陆清风同他推心置腹时,亲口承认过年轻时四处招蜂引蝶,或男或女,靓者不拒。

  只是关于她的事,却是在近些日子才听闻。

  他听了许多后,才惊觉他用余生祈求上天给她的顺风顺水,不过是自己臆想做个梦给她罢了。

  “她不是她,她们长得根本不像!”

  他满腹委屈,不停地跟大蛾子抱怨。

  “她很瘦。”

  “她没有双下巴。”

  “她没那么明媚。”

  “她从不会主动同我说话……”

  皋兰成把自己都说哭了,可是凤蛉却无动于衷,人家不过是只巨型的扑棱蛾子,没有嘴,没有脑子,所以等于他絮絮叨叨地唠了个寂寞。

  这屋顶不大的动静还是把不持给闹出了,老头顺着竹梯就上来了,一看是只哭得伤心的孤魂野鬼,顿时上下为难。

  既然他哭得那么伤心,身为十三阁的知心大爷怎么样也要安慰上两句:“这……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么,被我们阁里哪个胖子倒追了吗?”

  被知心大爷这么一问,皋兰成看着濛昼的身影,眼里跟进了板砖似的,更加泣不成声了。

  胖?双下巴?明媚?脸皮厚?

  皋兰成的碎碎念,信息量极大,不持从明媚猜出应该是个女的,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又从胖和双下巴出发,又一下子把十三阁的所有人给排除掉了,卧槽,泓崖墟能符合四个条件,能把人追哭的居然只有金玉娇。

  能进泓崖墟的,向来都不是一般人,金婶年轻美赛貂蝉,泼辣朝天椒一枚,人送外号桑峪玉娇龙,绝对有把鬼追哭的能耐,若不是遇人不淑,也不至于被禁在这做炊事,不持安慰的话再也说出口,悻悻下了梯,凝神望着那株柿子树,心中难受。

  苍梧与桑峪隔了一座山,山里山外一条河,山里山外一株柿子树。

  人常言莫欺少年穷,她是含金汤匙出生的,却愿意委下身份倒追他,随他过粗茶淡饭的生活,倘若当初他不孤注一掷地求仙,想来回乡时,也不至于落得断子绝孙,无人嘘寒问暖的下场。

  也不知那时是怎么就轻易将“和离”二字说出口,明明他们的小姜微才刚满月,行事爽利的玉娇龙抱着小姜微,是那般声泪俱下地挽留,可是他还是帮她擦着泪,说弃就弃了。

  很久很久以后,他回苍梧,才知他们的小姜微三岁时就夭折了。

  细细想来,他也曾允诺过人家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但抛妻弃子的他怕是泓崖墟内与陆清风比肩的恶人,陆清风欺知己,不持弃糟糠,号称清心寡欲,淡泊名利的求仙求道之人品德也不过尔尔。

  经历芳华庭一事,翌日的择师大典则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卧三阁彻夜忙着救王箬和朝宴,王箬倒不费事,就是为了救朝宴,蔺凰把长明灯点燃了,保下大鹅的精气续命,才好找药慢慢救。

  濛昼在歇客台照顾陆清风的情绪,两人大眼瞪小眼,整夜无眠。

  天微亮的时候,泓崖墟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师兄妹在露台煮茶赏雪,雪晨的寒风凛冽,让两人逐渐抽离昨夜的混沌。

  “师妹,”陆清风停了很久,看着鹅毛大雪默默酝酿出下文:“今晚陪我去西红山,我跟师父请辞,让鹤杉接任泓崖。”

  濛昼吃着咸酥花生,觉得这人有点矫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样的说辞,师父是不会让我们进山的。”

  “我知道有个小缝缝可以钻过去。”卑微如斯,回趟师宅,还要找缝钻才能回得去。

  “其实这事还不至于到请辞的地步,原先司命簿子上判小天狼星仙途是如何艰辛的,你我都不知道,十二世畜牲道轮回算艰辛吧?那肯定是,那要是没有那一次祭天劫,他是不是轮回畜牲道二十四世呢?这个你我都不好说,只能有你背起这口锅,上头的玩手段就比较自如了,什么脏水都可以泼给你。”

  陆清风一听,才反应过来原来话还可以这么说啊!

  “不过吧,”濛昼话锋一转,语气由安慰变成责备:“你当时应该有多远躲多远,司命那人多猴精啊,自然死都要拉个垫背的,你乐颠颠地去跳坑,再说就他那鬼画符的两个字,谁看得懂他在簿子写了啥,改了啥,一对质人家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方的也能给你整成圆。”

  陆清风频频点头应是,又觉得这话越听越耳熟,直至择师大典办完,往床上一躺,回想起来的时候,才顿悟,丫的,濛昼说的不就是他先前为开导她积极进取,特意熬了几天几夜的心灵鸡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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