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峰很安静,南遥很少让杂务弟子前来服侍,这里从数年前就只有他一个人独处。
赵秋站在院中的高大树木下,静静用灵力梳理体内的经脉。她打算找个时间向南遥学习一些通用简单的小法术。
调理半晌,赵秋走出院子,坐在青石上,静静看着云雾缭绕。
直到脚步声起,赵秋才回过头,院门口站着的少年似乎在发呆,她清了清嗓子,南遥这才回过神,露出了一个带着羞赧的笑:“这是你的剑,我昨天没来得及给你。”
他的面色依然不是很好,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赵秋站起身,接过风雪,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你昨天提到了异族,是什么意思?”
南遥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赵秋,赵秋被他那样看着,心中也带上了沉重的情绪:“你怎么了?”
南遥就地坐下,撑着脑袋问:“姐姐,你说,一个人死了后,还会有这么一个人吗?”
赵秋也挨着他蹲下,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说:“虽然书中有大能可以能够记忆不散进入轮回,但是大部分修士无法做到。”她轻轻抚摸剑鞘,说:“人死灵魂不灭,重新入轮回,会经历不同的事,见识不同的人。可能他刚出生的时候还是你所熟悉的朋友,只是失去了记忆。”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南遥,道:“可他长大后,你所熟悉的那个人就已经彻彻底底死掉了,就算灵魂是同一个,所谓的转世之人,也会因为出身不同,长大的环境不同,变成另外一个人。”
“是这样吗?”南遥歪头瞧了赵秋一眼。
“这只是我的看法而已。”赵秋实在不清楚南遥心思。
清晨的风带着寒意,缓缓拍打着南遥的脸,他眼里含着悲伤:“那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啊。”
“节哀。”赵秋拍了拍他肩膀,说。
南遥早已没了第一次和赵秋见时那种逍遥自在,他心底似乎藏着很多事。那些事太沉重,压的他笑不出来。
两个坐着吹了半晌风,赵秋才听到南遥的轻声叹息,沧桑如垂暮老人。
“我曾经试着找回转世,我也去找了,可是,就如同你所说的,经历过不同人生,那个人,早就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了。”南遥眼神放空,似乎在缅怀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赵秋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沉默。
可看着南遥那低落的样子,她突然就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赵秋憋了半天,还是说:“也只是性格变了吧,人自然是原来那个人。”
南遥“噗嗤”一声笑出来,说:“姐姐,你两个说法自相矛盾了啊。”他顿了顿,说:“的确,就算性子怎么变,刻在灵魂里的东西都是不会变的。”
赵秋看着他那个久违的灿烂笑容,右手轻轻按住自己的头。
南遥对赵秋眨了眨眼睛,语气带着一丝狡黠:“给姐姐看个东西哦。”
说着就对赵秋伸出了手。
一簇火苗“噌”地从他手心冒出来,似乎带着灵性,还对着赵秋摇了摇。
赵秋看着那簇火苗,惊讶的像半截木头直愣愣戳在那儿,半晌回不过神:“你已经结丹了?”
修士之路,分炼气,筑基,辟谷,结丹,元婴,化神,大乘,最后证道飞升。
辟谷可通过吸收天地灵气来代替五谷杂粮,因此被叫做辟谷。结丹又称金丹,结丹后,丹田内的筑基台凝练成一枚金丹,金丹通达天地,因此结丹境修士可以不借助法诀直接灵力外放。
“不对,”赵秋仔细看了看:“你这不是灵火…”她伸出手想触碰那火苗,被南遥挡住。
赵秋疑惑地抬眸,无声询问。
南遥合掌,笑容中带上了几分苦涩:“姐姐,这不是灵力化成的火焰,这是凤火。”
凤火,可以灼烧万物,凤凰一族才拥有的火焰。
可是很久之前真龙与凤凰两族早已举族迁入仙界,南遥的年龄根本对不上。
但是赵秋按住南遥的头,很自然就接受了南遥是异族的这个身份,说:“你师父他们也知道吗?”
“只有掌门和几个长老知道。”南遥低下头,看着指尖缭绕的火焰,说:“掌门一直告诫我,不能因为情绪过激而暴露气息,一旦被人发现,抽筋拔骨都不为过。”
他眼睛酸涩,他真希望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啊。
“别哭,”赵秋看他又低落下去,开口道。
南遥摇头:“我没哭,我只是怀念一个朋友。”
“怀念朋友?”赵秋疑惑,是他那个已经去世的朋友吗?
“是啊。”南遥重新露出笑脸,说:“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可以为她觉得值得的朋友两肋插刀。”他扭头看着赵秋,眼睛里带着逼人的光彩,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赵秋看着他的表情变换了好几次,不能理解:“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南遥摆摆手,心不在焉。
两人没有再交谈,只是一起坐着,各怀心事。
天色渐变,南遥先站起了身,递给赵秋一枚玉简,说:“这是修真界常用的一些小法术,我已经整理好了。你被那宋氏兄弟挟持,就是吃亏在没有修习过这些。”
赵秋还在想这事呢,就收到这枚玉简,算是解了她燃眉之急。
她接过玉简,对南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谢了。”
其实赵秋的眼睛很好看,白色的眸子像玉石一样带着剔透的光泽,微笑起来光泽流转,晶莹如清晨的露珠,午夜的弯月。
可南遥看着她的笑,却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句,转身离开。
赵秋看着南遥的背影,慢慢收了笑。
南遥看她的眼神一直很奇怪,似乎在拿她和什么人做对比。
南遥回到房间,捏出一团火,那团火逐渐凝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然后南遥毫不犹豫地扑灭了它。
“莲九,我一定会杀了你,哪怕身死。”
他一字一句道。
世上再无那样一个人,敢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与所有人为敌,只为让他堂堂正正地用自己的身份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