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生今天全副武装,别问,问就是她打算勇闯地府。
说实话,她来过这里那么多次,还从来没去地狱看过,一直就是在地府,孟东的住处,顶多去忘川,奈何桥逛逛。
小时候其实和白夫人提过,但是被她“温温柔柔”的拒绝了(怎么觉得白夫人和白虎有点异曲同工之妙),说是那里阴气煞气都太重,不宜当作闲逛的地方。
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有一种想去一探究竟的欲望。这次谁也拦不住我晓生。
其实地狱是一副什么样子,人间的话本里讲过太多了,她读到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人对死后世界的恐惧。人人怕死,是不是心虚呢,不知道死后的自己会面临什么?
可是,明明都知道地狱可怖,人间作恶者还是数不胜数。
也许,欲望胜过恐惧吧。
“牛头,你慢点走。”她小声对前面的人说。
“这里不能慢,有人查。”
“哦哦,好。”
两人悄咪咪就来到阴间地狱门前。
牛头马面虽然在世人眼中值得生畏,因为干的是索命的差事,但是平日里,牛头长的还是挺清秀,甚至有些文弱。
“咱们可先说好了,是你诓我来的,你说我带你来玩,你就帮我在马面面前说话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晓生现在期待又害怕。
牛头盯着她一会,就当是威慑了,然后说:“第一层,拔舌地狱: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拽后再拔下。”
晓生踏入,只是一片玄冥,她什么也看不见,倒是牛头说的话让她有些胆寒,这只是...第一层地狱吗?
牛头带着她向前走,四周只是虚无的黑漆。
耳边隐隐听得尖叫抽泣求饶之声...
慢慢的才有火光在眼前出现,晓生看到了黑漆漆的小鬼,就像牛头所说的,还是用的火红的烧钳。
牛头知道她害怕,他头一回看到也是胆战心惊差点吐出来。
牛头念了一个诀:“第二层,剪刀地狱:在阳间,你若欺凌他人,死后就会被打入剪刀地狱,剪断十个手指。”
晓生仍旧跟在牛头后面,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的像纸,不过还是强忍着不动声色。
“第三层,铁树地狱:凡在世时离间骨肉,挑唆父子,兄弟,姐妹夫妻不和之人,死后入铁树地狱。树上皆利刃,自来后背皮下挑入,吊于铁树之上。”
高挑的寒针立在晓生眼前,上面血肉淋漓,甚至有的人被插在上面还没有断气,嗓子里呜呜噜噜冒着血沫。
晓生终究是没撑住,哇的吐了出来。
牛头遮住她眼睛,“告诉你了,没什么好看的,你非要来。”
晓生没法言语,只是想离开这......
及待出来,晓生大口大口呼着新鲜的气,眼眶还有些泛红。头发稍稍有些杂乱,有几绺贴着白嫩的脸。
“牛头,你不觉得,这些刑罚过重了吗?”她饮了口水,问道。
牛头说:“那你说,他们还有什么可罚的,人间银两黄金乃至珠宝翡翠,到了阴间都没有意义,凡人唯一看重的命也没了,上一辈的罪孽必然要赎,否则,若是作恶没有代价,必将生灵涂炭。也只能这样了。”
“那天上的神仙呢?他们不经六道轮回,也没人审判他们犯了什么罪。岂不就是作恶没有代价吗?”
牛头:“天上的事天上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晓生慢慢缓过来了,“你们去人间索命的时候,人们都是怎么样的?”
牛头摸摸脑袋想了想,“没遇到过什么挣扎,很认命,他们觉得自己拗不过命运。垂头丧气或者泣不成声的就跟上来。为恶多端的人会在路上打听自己会遇到什么。听到我描述地狱后还有的想一头撞死,发现无论如何都死不了之后,才开始真正的害怕。”
晓生能理解他们的感觉,亦真亦幻,如梦初醒一般。
“别想这些了,一会我带你去看萤火虫去。”
晓生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地府这也有萤火虫吗?”
“当然,”看着她惊喜的样子,牛头心情也好了不少“不过知道的人很少,他们找不到。”
“那太好了,我们去看!走,和我去我那取蜜饯还有糯米糕,我们一会一起吃。”晓生拉着他跑,身上的香气因为微微出汗还有衣衫被风撩动而散开。日光西斜,照的她裙摆好像镶了金边一般。少女雀跃的笑还有开心,全然无误的被不远处的白子珂尽收眼底。
“阎王殿下,不知那位是...”他问道。
“哦,那位便是我与夫人养女,名叫晓生。不知上神会今日到访,我便放她去玩了。还请不要介意。”阎王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回答的也是滴水不漏,周到极了。
“哈哈,客气客气,殿下真是好福气,女儿出落得这么好。天庭喜宴,不如一同带上吧。
之前查探到人间仙气,众仙家都十分好奇,又有水神夸赞说极其出众,也许真有缘分,能在仙界有个位置也是极好的。”
阎王听他说完:“多谢多谢,不过缘分看个人,待我问问她是否愿意,若是不愿也不能强求不是。”
“那是那是,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两人又客套片刻,白子珂便挥挥袖子走了。
阎王准备和白夫人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晓生倒是还完全不知情,沉浸在萤火虫的星星点点中。
“我以前住的山,也有许多萤火虫。你等会儿,现在天还没黑透,等天黑透了,他们动起来更好看。”
“而且,我以前住的山,有一条小溪,里面有会发光的小鱼,晚上流动起来,宛如银河。”
“那是真真好看的风景啊。”
牛头嘴里嚼着蜜饯,坐在芳草黎黎的坡上问:“想那了?”
“还行,确实有些思念了。不过在那里住久了,我也会想念地府的。”她坦坦然然。
不一会天就黑透了,不远处树林里的萤火也活跃起来。
蜜饯,糕点,美景,晚风,一切都惬意极了。
而一惬意,人就会瞎想...
今天见到了很多事情,以前想到的,没想到的,见过的没见过的,算是都看了不少。
其实她在想,到底是谁最初定下来的这些罪名,又是怎么判下的这些罪。
她还是想她的父母亲,是,从出生尹始就没见过他们,但是她始终能从自己的血液里,从两种力量的涌现中看到他们的影子,还有最后毫不退缩走入诛仙台的背影,她都好似能真切的看到一般。
不论过去多久,她仍旧抑郁不平,想向天帝讨一个说法。
我不要知道仙和妖不能相爱,我要知道为什么。
难道...我的出生就是一场错误?我的存在为何便成了遮遮掩掩的事实?
我要知道为什么,如果天帝,如果你给不出我一个理由,
到底谁
才是罪人
就算这个说法迟来了几千年,也必须要。
就像地狱里轮回的人一样。天上也该有他的轮回。
如若无人判你的罪,那就我来。
萤火虫的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