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的夜晚格外安静,也许是百年前的阴霾还未过去,刚刚入夜,街道上便早早的没了人影,家家户户默契的闭门不出。
这一夜,静谧的芙蓉镇传来一阵阵少女的笑声,镇内的河道上有一艘华丽的画船,船头挂着红彤彤的灯笼,船身贴着喜字,乃是一艘喜船,船上有几名女子,每个女子不停嬉笑着,手中不停的绣着一套凤冠霞帔,似乎皆是待嫁的少女。只不过在这四下无人的深夜里却显得那般的怪异。
桥上立着一少年,只见他衣角挂着一丝灰尘,想来正是匆忙赶路,眼下,少年定定的望着画船上的少女们,神色严肃不发一言。
那画船渐渐划了过来,船上的少女说说笑笑,容颜也渐渐的清晰起来,随着少女们的靠近,那少年肃穆的神色一动,眼中拂过一丝哀伤,他的手狠狠的攥成拳头,青筋暴起。船上的少女似乎发现了石桥上一动不动的少女,只见其中一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仰着头,冲着少女微微一笑,随即伸出纤纤玉手向着少年一阵召唤。
少年并未动弹,深邃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一直醉心与刺绣的青衫少女。船就这样在靠近石桥处停了下来,青衫少女终于抬起头对着少年微微见礼。随即盈盈起身,放下船上的帷幔,将少女与少年隔了起来。船上的少女依旧嬉笑着,少年一动不动,画船随即向远处划去,少年忽然起身只见他一个掠身向着画船飞去,还未到画船,只见一道身形掠过一把抓住少年,随即足间轻点在水上溅起一片水花稳稳的落在案边。
“修尘,你在做什么?”欧阳询死死地拉着云修尘的衣角严肃的问道。
云修尘依旧迷茫的望着水面,此时水面上早已没有了画船的踪迹,只有一层淡淡的薄雾,“是她,真的是她。”云修尘喃喃自语,只见一滴泪水自他眼底溢出,看来定是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那青衣少女那一笑让云修尘更加确信,那正是她,那个他神伤二十载的未婚妻长三公主。
“修尘,凝神!”只见欧阳询催动灵力一股温润的气息包裹云修尘周身,片刻一脸迷茫的云修尘神情方恢复清明,“你怕是看到幻象了。”
欧阳询拉着云修尘回到客栈。
众人端坐房中,南宫竹在房内踱步,思考着今夜的事情,这芙蓉镇有风鬼守护,一向甚少有妖邪会不长眼来到此处滋事,眼下云修尘忽然看到的幻象又是什么?难道说“花道君”已经开始准备动手了吗?南宫竹忽然想到了幽谷先生,在她认识的人中,只有幽谷先生莫言可以称得上无所不知,若是此时有幽谷先生相助定能找到转生族的弱点,只不过,此处距离仙华山路途遥远,南宫竹不敢贸然离开把欧阳询等人安置在此处,想到此,南宫竹捏了个口诀,一股阴风袭来,众人面色一寒,这股鬼气比风鬼要浓郁许多,伴随一阵轻咳,一个如同身染沉疴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房中,随着他的到来,房中的烛火熄灭了几根,四下一片昏暗。
“哟,这么多人?”白衣开口道。
那日残花道幻境中,白衣曾经将召唤他的方法告知了南宫竹,却也是没有想到不到一天,便再一次出现在南宫竹的面前。
南宫竹说明用意,只见白衣依次向着众人望去,随即坐在一把红木椅上,懒懒道,“我堂堂鬼王何时成了你的下人,不要忘了,你还欠着我几个救命恩情未还。”
“我自是有我的用意。”南宫竹说着,只见她略施眼色,欧阳询立刻授意随即引着其他人离开了房间,走了几个活人,这房中的温度又寒了几分。
白衣饶有兴致的望着欧阳询离去的背影笑了笑。
“你笑什么?”
“无事,日后也许你便懂了。”白衣回道。
南宫竹叹了口气,“不愧是兄弟,八年前渡缘见到他时亦是这副神情,当真不知道你兄弟二人想什么。”
白衣略微整理了下衣袍,“说吧,你用意何在?”
“我要与你做笔交易。”南宫竹道。
“交易?”白衣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你我虽然只是寥寥见过几次面,但到底还是能够猜出你的一番用意。”南宫竹斟了杯茶缓缓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忙着挑战各大鬼王,提升自己在冥界的地位,如今却有闲情逸致跑到风鬼这里喝酒叙旧,这断然不是你的做派。”
“怎么,我便不能有几个朋友了?”白衣托着腮邪魅一笑。
“还记得丹池峰古战场吗?不过是八年前的事情想来鬼王大人不会这般贵人多忘事,若非你有意招揽神菏你由岂会平白无故卷进那些事端?作为一个以凡体强行入鬼道,更是忍辱负重多年杀掉幻狩鬼王取而代之的白衣鬼王岂会做赔本买卖?”
白衣笑的更为灿烂,惨白的脸上多了一份暖色,此刻他一脸好奇,“那南宫姑娘猜猜我此行有何目的?”
南宫竹看着与渡缘九分相近的容颜,只见他空有一副好皮囊,但却早已阴气入体,虽然修的鬼道术法,但却并未褪去凡体,一身的沉疴阴寒之气入骨,想来如今他虽然功法了得,但到底还是要日日受尽苦痛折磨,“白衣鬼王心存大志,自是要做这冥界的枭雄,想来单挑各大鬼王的阴殿,您的身子怕是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说下去。”白衣漫不经心道。
“你未褪去凡体,虽然修的一身术法但到底与那群怨鬼相较占了下风,如今是该寻得一副好的躯体才是。”南宫竹继续道,“你的封魔谷距离此处数百里,你竟然对此处发生的事情甚是熟悉,你虽然常年需要服食丹药,但却似乎对转生族的事情格外清楚,这说明你早已对转生一族分外注意了吧。”
白衣定定的望着她,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南宫姑娘当真聪慧,既然知晓我的用意,那不知姑娘意欲何为?”
“你我合作一起解决了此处的事情,至于那个花道君交由你来处置。”
“呵呵呵,”白衣大笑起来,“这似乎并不由得你,这花道君我若执意带走,恐怕你也无法阻拦与我。”
“那既然如此,那就请白衣鬼王自便了。”南宫竹不以为意。
白衣斜靠在红木椅子上,饱含深意的望着南宫竹,良久方缓缓开口,“你可曾听说过夺魂秘术?”
“夺魂秘术?”
“正是,”白衣道,“这千百年来,你们人族为了修行做过许多下作之事,修行剑仙之道一直是你们人族的愿望,而这夺魂秘术便是因此应运而生,因修行剑仙之道乃是修的外道,并未内丹之术,因此若为能小成根本无法益寿延年,因此你们便曾经自转生族处偷了他们的夺魂秘术,因此来夺舍妖族肉身以此进行外道剑仙之道的修行,不过,五十年前这夺魂秘术却在这九州大陆消失,我寻了五十余年依旧未曾找到任何踪迹,所以才会从源头入手,若是可以找到这转生一族,想来依旧可以探查其中一二。”
“这转生族栖身何处?”南宫竹问道。
“这便是问题之一,这转生一族到底有多少人,根本无从得知,如今转生族乃是受了千百年前的教训,若是栖身与人族的身体中,若要执意隐藏根本无从寻找。这个花道君是我唯一的希望。”白衣继续道,“不过放心,我只要花道君,其他的事情我绝不干涉。”
两人也算的上达成共识,次日一早,南宫竹去看望了云修尘,只见云修尘已经恢复往日之态,并且对昨日之事决口不提,南宫竹只是不会继续说什么。
眼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夜幽冥画船的事情早已传遍了芙蓉镇,整个城镇中弥漫着一丝恐惧,看来,那艘画船上的女子绝非幻境所化,而是真实存在,但问题是,为何欧阳询却未曾看到?
入夜,南宫竹换了一身男装与欧阳询重新来到那个石桥之上,南宫竹喝着手中的甘露,皱了皱眉,如今喝惯了凡尘的琼浆玉露,这毫无滋味的甘露让南宫竹心情坏了几分,不过眼下还是正事要紧,倒也不好发怒,只是一声不吭的靠在石桥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夜色阴沉,四下静谧,整座石桥静悄悄,片刻,一阵女儿家的嬉笑声若隐若现,南宫竹望了欧阳询,只见他一脸迷茫,似乎并未察觉任何异动。南宫竹望着他身上的佛牌,只见佛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芒,想来是渡缘的佛牌起了作用,只是寻常妖物欧阳询亦是可以看得见,为何偏偏这群女子他却无法看到?
画船越来越近,南宫竹看清了船上女子的容貌,其中一人确实与长三公主一模一样,只见那群女子眼波流转,不停的对着岸上的两人招手,南宫竹暗暗观察,确实是几个游荡的幽魂,但她们身上的怨气不大,想来若想对付倒也是绰绰有余。南宫竹正想跳上画船一探究竟,却见画船忽然调转船头,船上的女子脸色肃然,似乎想要尽快远离他们,须臾之间便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