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阁中,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坐在院中,三岁的孩子抬起头望着天空,双眼空洞不发一言。年长些的孩子坐在地上撑着头,望着他。
南宫竹推门而入,欧阳询仿若来了救兵,立刻奔了过去,”师父,他不吃不喝,一直这般发呆。”
南宫竹望着那个孩子,只见孩子身上的血衣已经被换掉,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衣袍。她知道,孩子六日滴水未进如今还能这般健康的坐在这里,恐怕欧阳询耗费了不少灵力。
“我趁他睡着,偷偷下山买了新衣服,那件血衣已经被我烧掉了。”
南宫竹摸了摸他的头,心中倍感欣慰。
南宫竹暗暗催动法术,一幕幕血腥场面在眼前划过,入魔的莫氏弟子双目猩红早已没了神志,身上灵气混乱不停与三大家族缠斗着,一时间兵器相交,血色染红了整个山头尸横遍野。孩子记忆中的场景就连南宫竹都险些无法承受,更何况是个三岁的孩子?
前尘化作一个记忆珠落在南宫竹手中,眼前的孩子重新睁开眼,那懵懂迷离的双眼一眨一眨的看着她们。
“方才为师路过一个城镇,谢家似乎出了个状元。从今天起,他便是你的师弟,名字就叫谢涟吧。”
“谢涟?”欧阳询反复念叨着,搓了搓手小心问道,“师父,当初我的记忆也便这般取走的吧?”
“我知你想说什么,入我前尘阁忘却前尘往事是规矩,为师亦是如此。”
欧阳询眼眸一暗,“知道了。”
接下来的时日里,谢涟便交给欧阳询照顾,虽然他看起来很懂事,但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与谢涟一起,总算看到了孩子应有的童真,院落里两个孩子嬉戏着,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咯咯的笑声。
南宫竹坐在房中打坐许久,推开窗看着院落里的两人,在这小小的天地中,有两个孩子相伴倒也不再孤单。穿好衣裙,南宫竹走向了院落后面那高高的建筑面前,自怀中拿出那枚属于谢涟的记忆珠,将其置入,随后重新加固好封印,方才转身回来。
院落中,欧阳询正拿着树枝在地上不停的写画着,一旁的谢涟一声不吭,极其认真的倾听着,原来欧阳询正教他认字。
南宫竹时不时的闭关修行,欧阳询一边照顾谢涟为他洗衣做饭,一边继续自己的修行,就这样日子又过了三年。
南宫竹运转周身灵力,灵力汇聚玉府丹田,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灵力日渐雄厚,可是每到突破的关键时刻灵力便会瞬间消失,就这样无尘术的第八重,她迟迟无法突破。打开禁地大门,仰起头,重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南宫竹御剑飞行,来到山前的清泉中沐浴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裙这才重新回到院中。
院落里,一身着银白色长袍的少年正端着糖醋鱼走了出来,只见他一只木簪束发,身材高大,袖子撸了一半。他的双眼透着清澈单纯,鼻峰透出又隐隐透露出果断刚毅,肤色不算白皙,但其相貌端正,整个人看起来不清冷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利落温暖,总体而言倒也是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询儿?”南宫竹试探问道。
“师父?”他的声音褪去了孩童的稚嫩变得低沉富有磁性。只见他面色一喜,慌忙放下手中的糖醋鱼,快步上前将南宫竹欣喜的抱入怀中。
由于欧阳询如今长高了许多,南宫竹此刻在她怀中显得有些小鸟依人,“您出关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三年不见,询儿已经长大成人了。”南宫竹摸了摸他的额头,心中不免感慨。
“师父坐!”欧阳询将南宫竹拉过来,坐在石桌前,“幸好今日准备了糖醋鱼!”说着,起身高高兴兴向着膳房而去。随后一大一小两人自膳房走出,欧阳询手中端着一盆浓汤,小小的孩童手中多拿了一副碗筷,六岁的谢涟面容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长高了许多。
谢涟将碗筷放到桌上,随后倒退一步,恭敬的对着南宫竹跪拜了三拜,“恭喜师父出关。”
南宫竹将他扶起,并把他抱在怀中,“涟儿倒是长大了不少,三年来师兄可曾欺负你?”
“我怎会欺负他?”欧阳询灿烂一笑,随即将谢涟抱在自己怀中,“师父闭关这几年,我一直教他读书写字。是不是?”
”读书写字?”南宫竹吃了口鱼,“你肚子里有几滴墨水我还不清楚?”
两人说说笑笑,度过了极其欢乐的午膳时光。收了碗筷,欧阳询将谢涟带进房中午睡。
说起作为师父,南宫竹着实不算称职,带领欧阳询入门的是渡缘,而自己除了开始传授了一些简单的功法,更为玄妙的忘尘术功法几乎皆是凭借其自身领悟,虽然论资质欧阳询不算最佳,但是却也好过南宫竹许多,如今欧阳询不过十六岁便已经突破第五重境界。而反观自己,直到云无迹过世亦未能突破第六重,也许用不上多少年,欧阳询的造诣便会高上自己许多。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欧阳询方重新回到院落中。
“他还是这般不喜说话。”
“师弟天性如此。”
“时光倒是过的飞快,如今为师八年未曾出过远门了。”
”师父要下山?”
南宫竹敲了敲他的额头,“徒弟下山初次历练,师父自然要跟从。”
欧阳询一怔,又惊又喜,“师父同意我下山去了?”
“随我来。”南宫竹喝了口茶,起身道。
两人来到前尘阁的禁地,“你的修为大涨,自是需要一个趁手的兵器。”
欧阳询看了看腰间的佩剑,“此剑是七年前师父赠予,如今用的习惯倒也不必更换。”
“兵器对于修行者极为重要,你的佩剑寻常修炼尚可,若是下山御敌,恐怕会吃了大亏。”
“师父不是说过嘛,我们前尘阁只断情疾,至于斩妖除魔之事自有那些仙门世家,更何况,”欧阳询笑了笑,“若当真遇到什么,不是还有师父在嘛。”
南宫竹捏了个法决,进入禁地之中,禁地共有两层,底层可见大大小小的记忆珠不下千个悬挂与半空,记忆珠散发着淡淡微光。
“这些是?”
“这是历代前尘阁弟子留下的记忆珠。”南宫竹道,“修行忘尘术需要断情绝爱,心思纯净,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这些便是历代弟子从自身去处的前尘杂念。”
欧阳询仔细观察着这些记忆珠,其颜色各异,数了数共七种颜色,其中最多的便是粉红色,其次便是黑色与金黄色。
“世间有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七种执念便会有七种色泽的记忆珠,对应颜色为蓝红灰紫、粉红、黑和金黄色,我们前尘阁修行虽然不至于同佛家道家一般断绝七情,但最受爱恶欲的限制,因此此间的记忆珠也以这三种最多。”南宫竹简单介绍着,随即穿过记忆珠上了二楼,只见二楼依旧依稀挂着几个记忆珠,不过不同的是这些记忆珠均被结界护住,看来颇为重要。虽然颜色较多,亦不似楼下颜色纯净,皆为多种颜色混杂。只有一枚黑色和一枚白色最为显眼,按照方才所说,七情只有七色,那么白色又代表什么呢?
“黑色的是谢涟身上取下的。”南宫竹道,“亲眼目睹至亲灭门,自然愤恨。”
“那我呢?”欧阳询问道。
南宫竹指了指那枚略显灰暗的记忆珠。
“灰色代表哀痛,看来我身上的前尘往事也是糟糕的很。”欧阳询自嘲笑道,“那么这枚白色又代表什么呢?”
“不知。”
“不知?”
“这枚取自我的身上。”南宫竹道。她确实不知,若按照常理推算,白色代表四大皆空,无望无欲,不过身处尘世自是不会做到如此,因而她确实不知白色到底代表些什么。
南宫竹来到左侧,打开了其中一个剑匣,里面封着一柄长剑,剑身呈青色,剑锋凌厉,“当年你师祖为了给为师寻得趁手的兵器着实废了不少心思,足足用了十年时间方才寻了两柄,一柄是为师身上的云霜剑,一柄便是这把扶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