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又至奈何宫
念倾以为父君会直接将她带回梧桐山,没想到却飞到了这样一个静谧幽暗的地方。
每年夏至,为防拂林子在她体内作乱,父君都会带她来奈何宫养着。
这里清凉舒适,又有竹冥会带她随处乱逛,还有孟婆整日与她讲人间趣闻。每次前来,都是欢喜雀跃的。
青山幽静,河面平静,只剩下孟婆在那忘川亭上烹忘情水。一桥,一亭,一楼,别有一番风味。
大老远,那孟婆就冲她招了招手,见他们走在那奈何桥上时,更是举起茶杯敬了他们一杯。碍着父君在前,念倾只好点点头以作感谢,便继续跟着走上去了。
戾天招呼也没打就打开了奈何宫的大门,一如往日一般无礼,只是这次却没听到熟悉的斥责声。
念倾唤道:“竹冥?”
殿内空空荡荡,回应她的只有只有自己的回音。
奈何宫的陈设多年未变,七层楼高,一楼是会客的大殿和两个耳房,二楼是竹冥的厢房,再往上念倾就不太清楚了,竹冥说那上面都是他早前研制的毒药,从不许她上去。
奈何宫后方是竹冥专门为她建造的揽月阁,设有女子闺房和小灶房,那阁里就像是竹冥的面容一般,无一处不精致。但一旦落成,竹冥便不再改变它装饰陈设。
戾天和念倾绕到殿后,踱步到东耳房。东耳房里设有茶几和几张垫子,还有一面绘制有各宫星宿的屏风,简单朴素。
念倾细闻,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幽幽传来,她绕过屏风,果然见到那茶壶茶杯上冒着袅袅的烟雾。想必是主人刚离了不久。
“许是有了什么急事,便走开了。”念倾猜测道。
戾天见状,也是应了她的猜测,刚想开口,就听见念倾又说:“爹爹,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竹冥就好了,他应该也快回来的了。”
戾天见其少有主动开言,有些惊讶,却不露半分,“不急,再等等。”
念倾服了一礼,“是。”
有淡淡的梨花香飘来,梨花花季已过,这会儿这么浓郁的香气,也不知是哪里飘来的。
花香渐浓,屏风后显现一身影,她披着长发,一头青丝尽散,一身轻薄墨黑色的轻纱,恰恰遮住春光而已,难掩曼妙身姿。手上的指甲长出几寸,此刻正翘着兰花指捏着一把蒲扇,一边扇着风,一边悠然得走着,正是孟婆。
“竹冥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她语速缓慢,嗓音里透着一丝妩媚,迷雾一般的眼睛盯着戾天。
“无妨。”戾天目不斜视,看着她的脸。
她扭着身子,几步便走到那茶几前,端正坐下,“恐怕得要等个十天半个月吧。语毕,放下蒲扇,开始给他们准备斟茶。
原来那茶水是她烹的。
戾天侧过头,思忖半晌,“那就有劳了。”
“坐下喝一杯吧。”孟婆将装满茶的茶杯放到茶几上,邀请道。
戾天朝她点了点头,“多谢,不必了,族里还有些事务还待处理。”
念倾抬起头,以为他要走了。见他仍旧是一脸严肃,有些失望。
戾天大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唤:“念倾,过来。”
念倾闻言,便走了过去。
许久未站在奈何宫门口,看到这景色,竟觉十分想念。
戾天也同样望着江面,缓缓道:“伤……可有大碍?”
他的声音低沉,仔细听,还能听见他语气里的小心。
“姐姐给我上过药,已经好多了。”念倾直言。
戾天听完,点了点头,“那便好,想必竹冥这里也有良药。”
“是。”念倾点了点头。
“念儿,可会怪爹爹?”戾天柔声道。
念倾在他身后摇了摇头,“爹爹这也是为我好,其实也不大疼的。”
戾天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爹爹不是个好爹爹,害你受这般的苦,只是不这般做,那神龟长老怕是不会罢休,你姐姐往后……也怕会很难。”
闻言,念倾抬头,见他眼里满是爱怜,眼角深一道浅一道的皱纹,鬓角也已经生了许多白发。
爹爹竟没有用驻颜术。
“是我……不懂事,不怪爹爹。”念倾细声细气地说道,内心有种说不清楚的满足感,许是看见父君消了气,鼻子也有些酸酸的,她忍着不哭出来。
戾天收回手,微笑道:“按照惯例,爹爹半月后来接你,小心养着,别给竹冥添乱子。”
念倾微笑,“是。”
念倾目送着戾天,见他消失不见才折返回了耳房。
孟婆见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便问道:“这怎回事呀?”
念倾不好意思笑了笑,“自己不小心伤着了。”
孟婆见她笑得腼腆,又道:“怎这般不小心,可上了药了?”
一面说着,一面给念倾斟茶,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她坐下说话。
“已经上过了。”念倾坐下,关切道:“竹冥这是去了哪里呀?”
“去极地采药了,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她喝了一口茶,吐出的气息带着淡淡茶香,红唇白齿,与那紫砂茶杯很是相配。
念倾不免失落,“原是这样。”
“怎得,我还在这里呢,照样陪你四处潇洒。”孟婆笑得豪气。
念倾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有些担心竹冥,毕竟一年没见了。”
孟婆斜睨她,勾起唇角,打趣道:“若非你平日里得空也不来,也不至如此,小没良心的,每年才来这么一会。”
“哎呦,我这不来了嘛,那我这次回了父君,让我在这里多呆些时日,待竹冥归来我再回去。”念倾说着便往孟婆身上靠,嗓音清甜。
孟婆故作矜持,甩了甩手,又道:“罢了罢了,拿你没法子。”
“你就自己去玩吧,那揽月阁,竹冥一早就帮你收拾好了,就等着主人呢。”孟婆放下茶杯,缓缓道。
念倾点了点头,笑道:“谢谢孟姐姐。”
这声姐姐当真是讨得孟婆内心大悦,忙说:“你这小甜嘴。”
念倾本想径直去后院的,昨天又惊又吓,半夜又被吵醒,至今还没合过眼。可才经过正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桥上有许多江面的水汽,显得朦胧不清,她快步走出去,眼前的景象越发清晰,她试探着唤了句:“冬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