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陆华强忍着疼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可这疼痛一阵紧似一阵渐渐令他额头布满汗水,脸上血色尽失。
沿路的弟子见到他惯常冲他打了招呼,有细心的见他面色不太对,会问上一句,“师兄是否安好?”
陆华虽有些吃力,却还不失温和,“近来确实累了些。”
弟子原还想多问几句,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师兄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陆华一怔,然后礼貌地回以一笑。
甫关上房门,陆华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衣衫已被汗水染湿,浑身气力也仿佛消耗殆尽,他吃力地抬手扯开衣襟。
原本白净的皮肤上一道丑陋的伤痕破坏了整体美感,位于肩膀处,皮肉外翻血肉发黑,细闻还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陆华脸上平静不再,面容变得怨毒而狰狞,握拳狠狠砸向地面,“云浅,你下手可真狠啊!”
这具身体,看来是不能用了。
想他在缥缈苦苦筹划几百年,竟一朝斗毁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不过也好,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没错,是个能搅动风浪的,也不枉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她带回了这里。
现在,他便用这具身体,再去做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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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缥缈仙山沉入一片黑暗中,只有零星几点灯光可见。
在这片黑暗中,那一袭白衫便显得格外显眼。
萧宁馨一直为众人普遍倾向云浅而心有不甘,又因为未能赢过云浅成为白陌漓的徒弟而耿耿于怀,即便已经拜了冷炎为师,却依旧不死心,除了找找云浅的麻烦,便是比以往更加刻苦修习仙术,以期能有一日入得掌门仙尊的眼,故而总是深夜而归,也恰巧看到这道行色匆匆的白影。
萧宁馨微微一怔,抵不过好奇心,便偷偷跟了上去。
眼见着快要到山门了,白影不禁加快了脚步。
一声轻笑,在寂静地夜空下突兀地响起。
白影似是惊了一下,猛地顿住了步子,黑暗中的一双眼闪动着警惕的光芒看向那里一样一身白衣的女子。
云浅斜倚着山门前的一块巨石上,一手握着逐云剑,一手悠悠从剑身之上抚过。纵然周围漆黑一片,她的身上却像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清冷如月华,就连脸上的笑,也是冷的,“陆华师兄,都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啊?”
一袭白衣的陆华慢慢走近几步,似笑非笑,“师父有事吩咐,我这便要下山去办事呢。”
“哦?”云浅微微挑眉,“听闻师兄身体不适,冷炎尊者竟还有事情要师兄去做?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况且这么晚了,何时不能明日再说?”
“师父自有师父的思量,我等晚辈不应随意在背后议论,师妹慎言。”
云浅站直身子,微微欠身,状似诚恳,“师兄教训得是,是云浅逾矩了,不过云浅也是因为担心师兄身体,不知师兄是何处不适?”说着,上前几步。
陆华立刻后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不用师妹费心了。”
“这怎么能行,同门之间更该守望相助才是。”云浅继续上前,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
就在云浅快要触及陆华的衣衫时,陆华快速往旁边躲去,“师妹,师父交代之事不能耽搁,我便先行一步。”
“我就想为师兄把把脉看看是否有什么妨碍,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一来二去,两人竟动起手来。
晶莹剔透的剑锋在黑夜中划出绚丽的光彩,剑剑直挑陆华的衣襟。
陆华起初还能躲开,渐渐便觉得吃力,伤口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动作一滞间云浅的剑已经穿过他的衣领轻轻一挑,清脆的锦帛声中,传来云浅冷冷的笑声,“果然是你,真是让我好找啊。”
陆华见她已经发现了他肩膀上的伤口,也不再遮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是一早便怀疑我了吗?如今得以证实,不是应该高兴吗?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我?”
云浅冷哼一声,“你本来隐藏得很好,错便错在你不该告知柳宁我的生辰。”
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会有这里的身辰八字,为了避免麻烦,她在入门登记是填写的生辰便是假的,但是他告知柳宁的,还有那个傀儡木人上的却是真的。
世界多有巧合,但她不信偏偏那么巧。
陆华一愣,随即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扬唇笑道:“那还真是我百密一疏,若不是……”若不是他终究见不得她难受,见不得她孤身一人……但这话,他却没有当着她的面说出,“既然已经确认,那……你想怎样?”
云浅嘲讽一笑,“你既这么了解我,不妨猜猜,我想如何?”
陆华了然,自是知他已不能全身而退。他其实早已无法全身而退,轩辕剑的伤不光会腐蚀肉身还会侵蚀灵力和魂魄,他如今不过是在死撑罢了。
不过能死在她手里,也好……
可就在此时,萧宁馨冲了过来,指着云浅的鼻子破口大骂,“云浅你真是不要脸,深更半夜在这里与男人相会,真真是污了缥缈的清净,污了掌门仙尊的脸面。”
云浅眸色蓦然一冷,讥讽道:“有没有污缥缈的清净掌门的脸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污了我的眼。”
“你!”萧宁馨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面向陆华,“师兄,你便由着她这样胡来?如果师父知道了,定是要责罚的……”却在看到陆华肩上狰狞外翻的伤口以及他嘴角诡异的笑意之后蓦地噤了声。
陆华化掌为爪,瞬间扣住萧宁馨的脖子反转到自己身前,冷声威胁,“放我走,否则我杀了她。”说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萧宁馨被扣得喘不上气来,难受得大张着嘴。
云浅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俯后仰,一个刚刚还对她恶语相向的人,一个数次针对她更想让她去死的人,她凭什么救她?
笑话!天大的笑话!
反正迟早都是要收拾的,不如就趁现在。
云浅的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缓缓举起了逐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