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妖皇涂着蔻丹的鲜红色指甲猛地收紧,身形一动,人已掀开破碎的软帐从轿中走了出来。
佩环叮咚间,妖皇隐在阴影中的脸渐渐清晰,明媚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粉色眼影在眼尾处微挑,顾盼间风情万种,樱唇如血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银色衣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形,玫红轻纱在身后拖曳出旖旎的颜色。
仙门弟子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妖,非人之物所化,可以是飞禽走兽,也可以为板凳桌椅,再加上仙门一直以来给他们灌输的思想,致使他们以为妖大多奇形怪状丑陋不堪,其中以妖皇为最,未曾想却是个年轻的姑娘,还长得那么好看。
若说云浅的美是清丽素雅,那么妖皇便是妖艳媚人,不过倒也符合她的身份。
如果换作平时,男人因她的容貌失了神还能叫她生出几分欢喜,但此刻感觉到那些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妖皇厌恶地一蹙眉,广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度,瞬间狂风起。
琴音止,屏障散,结界原本就破碎不堪,被妖皇法力一击顿时剧烈震颤继而化作了泡影。
仙门弟子因之前的抵抗早已精疲力尽,自然比不得精力充沛的妖皇,顷刻间大半被疾风刮倒在地。
幽绿光芒染上指尖,妖皇看着云浅的眼里闪过一丝憎恶,手指在空中一划一弹,绿芒再一次化作利箭朝云浅面门招呼过来,速度比之之前更快也更加凶猛。
这一次,本皇倒要看看,谁还会帮她!
妖皇的眼冷冷地瞥向那一闪而逝的雪色裘衣。
云浅眉梢狠狠一蹙,双唇紧抿,双手不自觉地揪紧散落手边的衣袖,竟是打算生生受这一击的姿态。
“阿浅!”是谁的呼喊在广场上方回荡不散,带着深沉的恐惧与疼惜。
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云浅抬眸看向天空中由远及近的几个人影。
绿芒转瞬间已到眼前,带起的疾风扬起云浅白色的衣衫墨色的长发。
生死一线,突有一道白色光辉在云浅周身结起了一层护盾,挡住了妖皇猛烈的攻击。
“糟了!是白陌漓!”妖皇手下的大将军皱眉,面向妖皇双手抱拳恭敬道,“殿下,白陌漓已至,恐仙门援军也快到了,滞留下去只怕对我军不利,请殿下下令撤退。”
妖皇愤恨地望着云浅,眼里全是不甘,迟迟未接话。
就这样放过她了?这让她如何能忍?
妖界大将军似乎看出了妖皇的心思,劝道:“殿下,要收拾一个仙门弟子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殿下不该逞一时之快而置我妖界将士臣民不顾,请殿下三思!”
妖皇狠狠咬牙,终是将大将军的劝告听了进去,却痛恨她作为妖皇身上甩不开的担子,致使她无法随心所欲。
最后冷冷地瞧了云浅一眼,妖皇拿出先前从仙门夺下的昆仑镜,耀眼的光芒顷刻间覆盖了妖魔大军,光芒尽处,偌大的广场再看不到任何妖魔的影子。
众弟子惊叹,妖魔现持有此神器,倘若再卷土重来,那该如何是好?
云浅看着已然空无一物的殿前广场,轻轻呼出一口气。因为放松了下来,之前强撑凝聚起的一股气力便也顷刻间散了,身子软软地斜倒下去。
“阿浅!”一声带着急怒和心疼的男音冲了过来,云浅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到那人焦急紧张的神情。
身后一双臂膀怀住了她倒下的身子,温凉却有力,淡漠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你做的很好。”
云浅微扯唇角,却连嗤笑的力气都没有了,神思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白陌漓望着昏迷在怀中的云浅,眸光一寸寸从她苍白的脸上抚过,神色复杂难懂。
身着一袭白色锦衣的男子狂奔而来,蓦地单膝跪在云浅身边,手指颤颤巍巍去探她的鼻息。
“她没事,只是频繁催动仙法气力耗尽,休息一段时间便好。”白陌漓看着面前的陌生男人,冷淡道。
锦衣男子脸上蓦然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却仍存着几分心疼。行来留英殿的路上,他听景轩提起了她在仙门的事迹,讲她如何修为出众力战仙门弟子,讲她如何沉着冷静诱敌深入最后反败为胜,讲她如何谨慎细心发觉同门身中咒术……
如今,他又远远看着她以一人之力,抵挡上万妖魔……
心口涌出的细细密密的疼痛,竟叫他全身都难受不已。
如果,她能留在皇宫,能一直躲在他的羽翼下,何至于如此辛苦,何至于要去遭受这般危险?可为何,她既无恙,为何不回宫去,不回到他身边?
她可知,那日他看到西门守卫堆叠而成的尸山他有多害怕,他怕她也遭遇了不测,但是没有找到她的尸首他心里总是存了一丝希望,可这丝希望也在一日日遍寻不到她的时候渐渐破灭。
幸而上天垂怜,再一次让他见到了她。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绝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锦衣男子伸出手,指尖微颤想要碰触云浅的脸庞。
白陌漓平淡的眉头忽然一皱,将云浅拦腰抱起,避开了男人探过来的手,转身欲走。
“等等!”锦衣男子叫住他,冷声道,“你要带她去哪!”
白陌漓回头,冷漠与之对视,虽未说什么,但气氛却一下子冷凝到了极点。
跟在锦衣男子身后上来青衣男子一看情形不对,立刻止住锦衣男人还欲质问的话头,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弟子青云山景轩,拜见缥缈仙尊。”
白陌漓淡淡瞥了景轩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景轩指着锦衣男子解释道:“这是弟子表兄,与云姑娘之前便已相识,忽见云姑娘昏倒难免关心则乱,有言语冲撞处还望仙尊莫要见怪。”
“既是小浅旧识,也算情有可原,我自是不会怪罪。”白陌漓淡淡回应。
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哪知一贯沉着的轩辕宇,却在遇到了云浅的事情后变得不依不饶,“缥缈仙尊?这么说,阁下便是阿浅的师父?”未等白陌漓回答,轩辕宇又道,“在下轩辕宇敢问仙尊,既你已收阿浅为徒,为何没有好好保护她,又为何将她置于妖魔阵前孤立无援?还是仙尊,是想让阿浅死吗?”
景轩声音凄厉地喊道:“表兄,你胡说什么!”
他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谁,缥缈仙尊,仙门的神话,以保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便是连仙界至尊玉皇大帝也要礼让几分,从未有人敢这样同他说话,还是拿着人命来质问!
这个家伙!怎么这次竟这么冲动!
景轩望着白陌漓蓦然变冷的眸色,心中一突,额头上的青筋欢快地跳动了几下,有种天将要亡他的悲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