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子一袭天蓝长衫,正懒懒地斜靠在座椅上,手拿一管玉箫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掌心。
冷炎阔步而来,脸上怒色未消。
玄清子漫不经心地抬眸望了他一眼,“听闻师兄惩罚了那些弟子。”
“你倒是消息灵通。”冷炎没好气道。
“都说法不责众,何况弟子们也并没有犯什么错,不过是山中岁月空寂想找些乐子罢了,师兄此举未免过了。”玄清子一手支颐,慵懒道。
“缥缈本就是清修之地,若是觉得寂寞无聊不如趁早下山去!”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道,“便知道那个云浅是个惹是生非的,你看看!她才来多少时间就将这个地方搅得乌烟瘴气!”
击打手心的玉箫一停,玄清子翻身潇洒地站了起来,施施然地踱步到冷炎身旁,“是她惹是生非的吗?到底是谁惹是生非,师兄不会不知道。”
“我……”冷炎顿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玉箫在那白皙修长的指间转了个圈,玄清子饶有兴味地道:“师兄莫不是还在为当日殿中之事耿耿于怀?”
冷炎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那就是了。
玄清子笑道,“你啊,就是有时候将事情想得太过严重。我看那小女娃比某些动不动就生事告状的人好多了,又勤奋刻苦,颇受教习仙人的夸赞,单她这些个月的造诣都快赶上当年的我们了。如此根骨将来必为仙门抵御妖魔两界一大助力,师兄何必再为那些细枝末节与她过不去?”
冷炎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可又下不来台,肃然道:“总之,此种奢靡之风不可长!”
玄清理解地拍了拍冷炎的肩膀,“我也知道师兄是为众弟子好,如今妖魔肆虐,师兄怕弟子学艺不精为妖魔所害,可凡事都需讲究劳逸结合不是?所以我提议,每年抽出一天供弟子专门娱乐。”看到冷炎眉头猛地一皱,玄清子立刻调转了方向,“掌门师兄觉得如何?”
如雪的长袍拖曳在地上,白陌漓缓缓走进殿内,听到玄清叫他,抬头投去询问的目光。
玄清子简明扼要地又说了一遍。
白陌漓点头,“师弟说得有理,就这么办吧。”
“你竟也跟着他胡闹!”冷炎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带着那横贯面部的疤痕也跟着跳动了几下。
“这怎么能是胡闹呢?”玄清子无辜道,“人界有想考取功名而读书读成了书呆子的,同样的弟子若只知道修习仙术而不知放松休息,走火入魔了该怎么办?”
“你这是歪理!”冷炎怒斥道。这么多届弟子下来,有哪个练得走火入魔了吗!
“反正掌门师兄已经同意了。”玄清子小声嘀咕。复又转向白陌漓,饶有兴味地道:“我看这件事就交给小女娃来做,她点子多,准能出人意料。”
脑海中浮现出云浅平静清丽的面容,白陌漓默了一瞬,应允,“也好。”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玄清子道。
被二人晾在一边的冷炎,直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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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陆华奉命去思过崖带弟子下来。
甫到那处,便看到崖上弟子三三两两坐在一块,插科打诨嬉皮笑脸,哪有半分被罚的模样。
陆华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你们这般模样要是叫师父看见,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众弟子转头看到他,立马规规矩矩地起身见礼,“见过陆华师兄。”
有胆大的问:“陆华师兄,你不会告诉尊者吧。”
“放心,我不说。”
弟子们似齐齐松了口气。
陆华好笑道:“行了,都跟我下去吧。”
柳宁走了几步,扯了扯云浅的袖子低声道:“这样就完了?我还以为要罚好几天呢。”
云浅望向她,笑道:“怎么感觉少罚一点你好像很失望?”
“胡说!”柳宁瞪她。
云浅轻笑。
“哎浅浅,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柳宁突然问道。
“对对对,我也想知道,到时候也好庆祝一下。”撒尿君在一旁附和。
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云浅道:“怎么,还想被尊者再罚一次?”
“可以偷偷的,就我们几个。”柳宁小声道。
“我的生辰,并不值得纪念。”云浅微微仰起头,目光幽幽地看着湛蓝的天际。
“云师妹,有一件事方才忘了告诉你……”原是去而复返的陆华,也许发现几个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云浅收回思绪,冲陆华淡淡一笑,“陆华师兄有什么事吗?”
“哦,玄清尊者体恤门派弟子修行刻苦,特别抽出一天让弟子们放松玩乐,至于如何办,尊者希望由你出主意。”
云浅蹙了蹙眉,“这个提议,冷炎尊者答应了?”
陆华笑道:“师父虽严厉,也是很关心门下弟子的,何况掌门师叔已经首肯了。”
她怎么有一种惹麻烦上身的感觉?云浅告别了陆华,头痛地往前走。
柳宁倒是没有再跟,面上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就连一向爽朗的撒尿君也在那不时叹气。
陆华不解,“听到这个消息,你们不开心吗?”
柳宁叹息道:“我们想帮浅浅庆生,可她不肯告诉我们生辰是哪一日。”
陆华了然,“原来是这事,我有办法。”
二人瞬间眼睛一亮,几乎是同时看向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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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快,冬去春又来。
头顶上的星子宛若碎钻闪烁,夜里的风还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
云浅独自一人坐在湖边,拿起酒壶斟上一杯酒,自饮自酌。
“听说仙门弟子为了修行是严禁饮酒的,你这酒是从哪来的?”一个带笑的声音自那头的暗影中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云浅似乎并不惊讶,淡淡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为何不能在这?这天底下,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那声音狂傲道。
“这里是仙门,你一个魔尊不怕被发现群起而攻之?”
“能伤我者,普天之下又有几个。”那声音不以为然地回道。
云浅沉默,突然发觉她与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甚难沟通。
一阵衣服摩挲地面的声音,一道颀长的身影逐渐出现在星辰的光芒下。
黑色的长袍上似乎以金银二色的线绣了暗纹,被星星的光一照闪闪发光徇烂夺目,一头红色长发宛如瀑布一般披垂在身后,在夜风中轻轻飘荡,一双红色的眼慵懒而又漫不经心地笑着。
这便是魔界之主魔尊墨殇,一只……成日里只知道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凤凰。
只见墨殇很是妩媚地冲云浅抛来一个媚眼,“丫头,有没有想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