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生于冥旋？”兰兮终于明白为什么柳苔透着一股阴冷，明白为什么呆瓜身为一只凤凰却生长着蓝色的羽毛。

　　“记得千顷城的逆水寒吗，那不过只是冥旋的一个缩影罢了。如果说逆水寒逼出人性，而冥旋之中，人性从来不被掩饰。”

　　兰兮记得逆水寒，她待过三年，而柳苔却不止，她感觉自己刚刚仿佛是一个毫不自知的恶毒妇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撕揭别人的伤疤。

　　“你不要听到答案之后走得那么果断，”柳苔感觉到呆瓜另一侧传来的声响，“我还想说。”

　　“我没有走。”兰兮只是有些愧疚。

　　“你不是很想知道冥旋之眼是什么？你答应陪我一起看日落我都告诉你。”

　　“嗯。”

　　“大多的亡魂是不愿意入轮回的，这时就需要一个威慑且充满诱惑的标志去指引，如同夜里飞蛾所扑的的烛火，诱惑而致命。冥旋之眼就一所当然产生了，通常会是亡魂生前所惧怕之人，或是备受亡魂尊重之人，亦或许是唯一的幸存者等不一定，只要有那个所谓的冥旋之眼存在，亡魂就不敢造次。冥旋之眼一旦消失，孤魂野鬼便无所束缚，作乱人间。”

　　“你说过呆瓜是冥旋的守护者，意思可是它就是冥旋之眼？”

　　柳苔拍拍呆瓜的肚皮，“是的。上古之时哪有什么天下太平，仙魔人妖为了争夺领地，处处都是战火。呆瓜是个上古的神兽，可是它并不凶猛，反而有着得道上仙都没有的怜悯之心。是它将战火之中的乱尸叼到乌山的悬崖之下掩埋，可那些亡魂都是些利己主义者。它的好心使得世上生出了第一个冥旋，从此，它被九重天困在悬崖之下，成了第一个震慑亡魂的冥旋之眼。

　　就是这样经历的它，也在悬崖之下过得安然。我可以看见悬崖下所有的亡魂，它们扭曲着姿态，相互纠缠。我的出现是它们难有的加餐，我疯狂地寻找庇护，发现冥旋的规律。亡魂都惧怕呆瓜，于是我就想方设法靠近它，准备取代它的位置。可笑的是，接近它从来不需要想方设法，只需要分给它一块捡到的吃食。

　　再后来啊，思真的出现打破了悬崖下维持已久的平衡。哪有什么墨兰仙子，呆瓜原被思真上仙的师父鸿祖圈养过一段时间，见眼前要死之人气味如此熟悉，呆瓜傻傻地用自己的心丹救下思真以报答鸿祖。思真在悬崖下调息的日子，渐渐发现端倪，以墨兰仙子为由，在乌山创下墨真派。

　　也正是因此，得知消息的千欹雨来到悬崖之下一探墨真存活的究竟。他看不见冥旋，不知心丹的秘密，却还是捉走了呆瓜，用岫岩玉锁在熔浆里。呆瓜对复活江澜烟无甚帮助，但是这只蓝羽凤凰浴出的业火却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我找到思真让他去救呆瓜，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却认为乌山悬崖下的秘密更为重要。到头来还是得靠自己。所以我进入千顷城，从浮玉监的小厮做起，一步步往上爬，为了有一天当上绿主儿夺下玉拂的玉轩剑，救下呆瓜。奈何技不如人，最后还是你救下了它。所以它很依赖你。”

　　“你是不是选择效忠采辰，借他的手灭掉千欹雨？”

　　“我只效忠于我自己。”

　　多么熟悉的话，是你步步为营救下呆瓜。

　　兰兮捂着胸口，“这么说呆瓜就是冥旋之眼，为什么你说我体内的心丹是冥旋之眼？”

　　“我只是懒得解释，难道要我说那是冥旋之眼之心丹吗？你承了这颗心丹，就和呆瓜共同组成了冥旋之眼。”

　　“这颗心丹其实是呆瓜的，那它会迅速老去直至死亡吗？”兰兮担心。

　　“它好歹是只上古神兽，若不是被千欹雨折腾重伤，根本不需要你用鲜血吊着。思真会快速老去，是因为他自负地要以一己之力掩藏这心丹之下的秘密，认为自己可以消灭千欹雨同时净化掉乌山的戾气。他耗尽毕生灵力为心丹加上护盾，你才能在神弑箭下存活。”

　　“我成了冥旋之眼，是不是要回乌山悬崖下待着，震住亡魂？”乌山下的亡魂已经开始作乱了吗？

　　柳苔笑了，“不用，你和呆瓜好好活着就是对冥旋最大的威慑。”

　　“这样。”兰兮半信半疑。

　　“再告诉你一个事。”

　　“什么？”

　　“你亲爱的叶漆……”

　　呆瓜身子一颤。

　　太阳早已跳出了地平线。

　　兰兮再此听到叶漆的名字，也是不自觉地一颤。她故作轻松，打趣呆瓜，“呆瓜这么大的太阳你也会觉得冷，莫不是体虚？柳苔你说叶哥哥？”

　　“本来那天雷要劈的人是你，是叶漆拔了你的情丝，将天雷引到自己身上。”

　　兰兮垂眸，“那本该是我的劫数。”

　　“劫数？可笑啊。”柳苔喝着被太阳灼热的酒，早就没了清冽甘甜的口感，“九重天把这人世的混乱都当作劫数，以便名正言顺拱手看戏，若不是业火不可收拾到就要祸及九重天，他们会劈下这天雷？你杀了千欹雨却让他们准备好的天雷无处安放，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只能劈在你的头上。”

　　“你的意思是……”兰兮震惊。

　　“我的意思是，雷霆万钧之下叶漆这个凡人早就魂飞魄散，再无生还轮回的可能。而这凶手就是九重天，就是天下苍生。”

　　叶漆……兰兮抬头对上呆瓜的眼睛。

　　突然兰兮警惕起来，柳苔洗脑式的科普，目的直指天下苍生。而柳苔唾弃的天下苍生是师父和叶漆牺牲性命保下来的。师父说过，自己的责任不被天下苍生的做法所左右。飘缕说过，在于自己愿意相信什么，自己该有的辨识和立场就是信仰。叶漆说过，心怀天下是他的选择。

　　“你跟我说这些为何？”

　　“你怎么不讨好也不识好呢？”柳苔的语气极其温柔，“兰兮你这样突然献殷勤，我真的万分欣喜。可是啊，我也万分焦虑。我会思考那么决绝的你为什么会突然对我好？然后我就分析，分析着觉得大抵飘缕来的哪封信我给漏劫了，或者是某天晚上你看到我拦截他的信了。”

　　兰兮咽下口水，“是，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