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奋笔疾书
霜叶在小黄鹤还没修成人形的时候就开始教他读书认字,成天装作茶楼说书人尽给他讲一些光怪陆离,添油加醋的故事。
原来说书人,就是霜叶。总感觉霜叶在说书的时候虽只字未提自己大名,但暗戳戳地夸赞自个的事绝不占少数。
在霜叶的教导下,小黄鹤的思想成熟得太快,开始意识到一件严肃的事情——他再也不会有羽毛了。
霜叶太明白小黄鹤的心性了,自从有了小黄鹤,霜叶就再也没有出过知秋阁,也未曾让任何人进来过。
霜叶总是见它独自立在院子里,盯着天空发呆,无论拍多少次惊堂木,讲多少故事都不再吸引它的注意。
霜叶自认为靠脑子就可以不用精于法术,而且在千顷城里吃香喝辣,很是快活。可是,那几个月他翻遍古籍,也没能找到能让羽毛再生之术。但是却有几个掩耳盗铃的法子。
他把漫天枫叶化作采辰的羽毛,因为学艺不精,老树很快被他拔秃了。
小黄鹤以为霜叶的意思是:如果它再看树不理他,就把树拔得同它一样。
吓得小黄鹤每天半夜跑到屋顶上去仰望星空。
一天,霜叶冲他招招手,将片片枫叶化作羽毛附身在小黄鹤的身上,成了他的铠甲。
霜叶把小黄鹤抱入怀中,用着当初哄它哭闹时的动作和语气,“你知道黄鹤会换毛吗?这换毛就像凡人更换牙齿一样,就像秋天树叶凋落一样,还会有再生的时候。这尴尬的时期你就先披着我给你做金光甲,还能护你周全。”
这一披就再也没有脱下来的时候。
小黄鹤想飞,霜叶便教他飞行之术。
小黄鹤的愿望,霜叶想办法帮他一一实现了。
“采辰,你以后就叫采辰了。文采风流照的采,手可摘星辰的辰。”
咸笑外凋零,不怜内文采。
以前霜叶一个人的时候,就爱关在密室里书书写写,把道听途说得来的故事添油加醋一把,又辗转一地,惊堂木一拍,散布出去。
现在有了采辰,他满心思都是他,听众也只是他。再后面,写书这种事就不是霜叶做的了。以前藏着掖着的秘密,有了一个可以分享的人之后,都是只管嘴瓢子呱呱乱瓢,越说越快,越说越离谱。
再静静看着采辰变出三头六臂,奋笔疾书。
真是一种享受。
原来写《沧海桑田》的是采辰。
然而这份感情,终是说不出道不明。
儿大不由爷,女大不中留。
故事听多了,自己能从故事里品出一二,也能自己编出故事。
道理是一样的,采辰后面还是出了知秋阁,成了黄主儿,成了霜叶的邻居。
霜叶从来都不曾阻止过采辰的任何行为,他只是静静地看在眼里,偶尔帮他扫一扫沿途的石子。他明白采辰,本来他就不曾想过生命会有谁来陪,拥着自己那些笔墨纸砚相伴到老。
既是佘来的,哪有强留的道理。
他知道,采辰有心要让北国为黄鹤一族陪葬,他也终会发现,黄鹤一族被人皇北堂道拔毛灭族时,千欹雨就在北国的皇宫里。
城主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北堂道便有了利欲熏心的理由,这又怎么能怪城主呢。
千欹雨说:“这羽毛怪好看的。”
恰逢黄鹤因偷日之事贬出神籍,北堂道就干了一件人神共愤之事,他命人举国上下尽捉黄鹤,雏儿也不曾放过,拔光羽毛。学着那些打着文人旗号的宵小,摔碎上好的老杉木制作的琴,焚水煮鹤,美其名曰——祭天。
霓裳羽衣制成之时就被千欹雨烧掉了,为了少生事端,就弄了个幻象在密室里。
采辰一连杀了北国两任皇帝北堂路,北堂以,玉拂实在是看不过去,用岫岩玉链索把他给套了回来,让霜叶好好管管他。
只见采辰被链索五花大绑着,瘫坐在霜叶面前,赤红的双眼质问他,“你知道那时千欹雨就在皇宫?”
霜叶回到了最初对待所有人疏离的模样,“我知道。”
“他为什么不救?”
“城主若是救了,就是将千顷城置于人皇的对立面。”霜叶不温不火地答道。
采辰冷笑,“冠冕堂皇。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们黄鹤一族对他有致命的威胁。我相信你心里明白得很!”
“我只问你,灭你族的是城主还是人心?”
“呵呵。”采辰站起,步步靠近霜叶,“哪个都逃不了干系!”
“是城主把你救下来的。”
“是你救了我!”采辰开始仰天长啸,“不要把什么好事都算在他头上。我只问你一句…”
采辰就这么盯着他,想把他看得清楚,可霜叶从头到尾都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这真让采辰心痛,自我怀疑,也许他对于霜叶并没有什么威慑,不过是他一时的心软。
“我和千欹雨,你会选谁?”
兰兮本不想打岔,但是这个问题不是同“你母亲与老婆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如出一辙吗。对霜叶来说,千欹雨才更像儿子吧,怎么也是他同其他几位旧主儿一同拉扯大的。那就是“干儿子和老婆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这个问题既然提了,作为一个女人就不得不问一下身边人了。
兰兮扯扯叶漆的衣袖,“我和师父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叶漆也不看她,因为觉得好笑,嘴角就不自觉上扬了,“我不是把你从水里救出来了吗?”
兰兮乐呵呵喜滋滋地继续看这梦境,巧妙地错过了霜叶的回答。
刚感到遗憾,想问叶漆。突然意识到,师兄把他从水里拎出的时候,师父并不在水里。
“你搪塞我!”兰兮开始双手叉腰。
“我不会让你再掉进水里。”
兰兮觉得自己有点作了,叶漆的回答已经很好了,可是她就是想听一个“你”字,可是不救师父却也是道德败坏,那样的叶漆她可就瞧不上了。
兰兮又自己把自己说通了。
叶漆见兰兮悄咪咪地放下叉腰的手,怪心疼的,摸摸她的头,“我自始自终都只护着你。可是你为什么总爱在这种时候撩拨我。”
“什么时候?”
叶漆转头就是一口,亲在兰兮的脸颊上,“干不了正事的时候。”
诶诶,过分了啊,人家霜叶和采辰这还在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