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总算回来了!”
一个年纪约摸十五六的少年急匆匆地跑过去,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
“这……”看着自己小师弟脏兮兮的脸,就连白色衣袍也似沾染了一层灰的模样。顾秋白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安。
“静竹,山上发生何事?”顾秋白眉头皱起,直愣愣地瞧着他。
“师兄。”静竹抽抽搭搭的,还用脏兮兮的袖子抹抹眼泪。“师兄你莫要伤心……弄影姐姐她……”
一听到花弄影的名字,顾秋白的心里咯噔一声。他抓住静竹的手腕,与他对视。“她出什么事了?”
原本静竹只是抽抽搭搭的小声啜泣,一听顾秋白这句话,登时放声大哭起来,全然不顾礼数。
“……她,她死了!”静竹咬着嘴唇,下了好大一番决心,才把“她死了”这三个字说出口。然而,说出口他就觉得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那个会叫着自己“静竹弟弟”的姑娘还活着。
“啪”是灵筠剑掉落的声音。
“师兄……”顾静竹喃喃地叫着他,睫毛还是湿的。
下一刻顾秋白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进去。
“师兄你,你冷静一下!”顾静竹转身想要拦他,终是晚了一步。
顾雁风——拂云山掌门,出现了。
“秋白。”
顾秋白停下脚步,抬头注视着御剑停在他斜上方的人——他顾秋白的师傅。
“师傅。”顾静竹整理整理衣衫,恭敬地垂手低头,向他行礼。
顾雁风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朝顾静竹摆摆,示意他离开。“我和你师兄有事相商。你,先退下吧!”
顾静竹不放心,害怕师兄与师傅起争执,没有立刻服从命令,目光落到身前那道笔直的身影上。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顾秋白这才转过头,说句。“无需挂念。师弟你且先行离开。”
顾静竹这才对掌门师傅鞠躬行礼告退。
“这小子,倒是听你的话!”
顾秋白没搭腔,冷着脸说,“弟子不知掌门有何事要与弟子相商。”
语气嘲讽。听得顾雁风眉头紧锁。
掌门?!看来那妖女是除对了!要是留她一命,以后肯定是个祸害。
他收了剑,负手立于顾秋白身前,端的是仙风道骨。
“想必你已知晓。”顾雁风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说,“她死了。”
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甚至带有几分庆幸。
顾秋白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冷着声音问,“可是掌门亲手解决的?”
顾雁风没回答。“秋白,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不要因为一个妖物而误入歧途!”
妖物?!妖物?!顾秋白嘴里尝到了铁锈的痕迹。
她明明也是这儿拂云山上的一名女弟子,现在竟成了人人喊打的妖物。
“为何……为何要,杀她。”顾秋白自己都没发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
“她本就是异类。留不得。”顾雁风仔细观察顾秋白脸上的表情,“应当除之而后快!”
…
三百年后。
隐岐山。
“尊上。”
竹屋外,慕青袭一身灰蓝色的衣衫,恭恭敬敬地垂手颔颌地立在门外。
顾秋白这才得以从睡梦中脱身。
他意识有些涣散,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是这儿北荒的尊上,而不是三百年前拂云山上的内门弟子。
他整理一番衣衫,这才叫道,“进来无妨。”
慕青这才进来,依旧垂首。“南荒凌嘉君的信。请尊上亲启。”
顾秋白接过信,慕青向后退了两步,等待差遣。
“三百年了……”
慕青站在一旁,听到尊上悠悠张口,语气却那般苍老。
“慕青,我要出门一趟。这里,就有劳你和曼青了。”顾秋白站起身,脱下外袍,换上一身白衣。
“尊上,您不带手下一同前去?”
“不必。此次出山,为一故人。”
……
东荒,上古。
阮初夏翘着二郎腿躺在粗壮的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脚尖时不时地随着嘴里的调子点动几下,那模样,甚是“放荡形骸”。
“唉~好饿啊!”
阳光有些刺眼,阮初夏初初睁眼,很不适应,用手遮挡。身子也顺势坐了起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待够了!”她撇撇嘴,烦躁地扯扯面前的树叶。
自己当初怎么就掉到这儿来了呢?她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道会跑到这穷酸地儿,自己就不和那小胖子起争执了!
说起来也甚是倒霉。一个月前阮初夏如往常一般去孤儿院的小花园里打盹,平日里那儿没什么人去,她一人也乐得自在。可偏巧那天院儿里和她最不对付的一个小胖子故意找茬,阮初夏这才和他起了争执,还不等争出个胜负呢,阮初夏脚一软倒在地上,结果等她再醒来就跑到这儿来了。
“倒霉,真倒霉!”
阮初夏不由得想起了在孤儿院的生活。虽然孤儿院条件也不好,但起码可以吃饱穿暖啊!你瞧瞧现在!她不禁啧啧出声,“这副穷酸样!”
刚说完肚子就很配合地“咕噜噜”响起来,阮初夏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伸手把系在腰间的带子系得更紧些。
没办法,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她又趴回树干,嚼了嚼嘴里狗尾巴草。“看看看看!现在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居然连狗尾巴草都不放过!”
不放过不要紧,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觉得好吃!果真是饿太久嘛。
阮初夏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到街上碰碰运气吧!”转念一想,“不行不行。上次周大娘家的狗可是追着我跑了三条街!就我现在这样……岂不是。唉~”
“咕噜咕噜”肚子再一次发出抗议。
阮初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咬牙说道:“不管了。总得试试,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阮初夏不要怕!”
一刻钟后———“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周大娘挥舞着手里的大扫把狠狠地向阮初夏身上招呼着。
“哎呦哎呦,周大娘你可得小心点。别把自己的腰给闪了。”阮初夏嬉皮笑脸地说,半点被人追打的羞耻感都没有。
“你——”周大娘看着她矫捷地跳来跳去,这扫把连她的衣角都没沾到。现在居然笑话她胖!真是,恨得人牙痒痒。
阮初夏见周大娘停下来喘着粗气,连忙把手里的鸽子肉囫囵个吞下去。也不怕被噎到。
“周大娘,”她舔舔手指头上的油渍,舔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这年末居委会说不定还给你颁奖呢!动不动就义务扫大街。这让街坊邻居的,多不好意思!”她朝周大娘挤挤眼。
看得周大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听不懂这小崽子在说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你这个小崽子!居然把我家鸽子给烧了吃肉!你——”
阮初夏嘬嘬牙缝,用小拇指把肉丝剔出来,满不在乎地说,“哎,可不止我一个啊!你家那条狗也吃了。”她嘿嘿一笑,“我烤完顺便分它一点。”
周大娘:“……”
“这肉味道还可以,就是差点佐料。”阮初夏点点头,对着还在喘着粗气的周大娘说,“下次借我点啊!”
周大娘登时脸憋的通红。
下次?!居然还想有下次!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上去就是一大扫把拍过去,掀起路上一阵阵的灰。
“咳,大娘你悠着点!打到我不要紧,您老人家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
周大娘听了这话更是心里狂跳。
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四个字连环在周大娘的耳朵里循环播放。
“小兔崽子,抓到你有你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