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个一人高的洞口,洞门轻轻掩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一个男声怒道:“废物,被人耍了都不知道,这是个纸人你没看出来吗,你这个没用的贱东西。”
“大王饶命啊,奴婢是真的没认出来,都是董家镇的那些人太狡猾了,他们……他们竟敢耍大王你啊!”是那位珠大人的声音。
听着他们谈话的内容,好像是沈珏的纸人被发现了。
她抬眼看向沈珏,见他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把巴掌长的小剑,那剑打造得十分精巧,剑鞘上雕刻着精致的暗纹。他将剑从剑鞘里拔出,那剑立即变成一把约三尺长的剑,剑身轻而薄,透着淡淡的寒光,看上去倒是把上品。
沈珏将手中的剑塞在清漪手中,轻声道了一句:“护好自己。”尔后往前走了两步,满脸严肃地抽出背上的古剑。
此剑换做玄云,是天宗门三大法器之首,是他的师父临终前给他的,外面看起来虽然陈旧,但古朴的剑鞘下隐藏着的剑锋却泛着幽深的冷光,剑身出鞘的那一刻,寒气逼人,隐隐发出孤鸣声,带着肃杀之气,叫人不由心生惧意。
他提着剑,对清漪作了个躲远点的手势,她立即会意地退了几步。他这才凝气聚神地将手中的剑一挥,那洞门便从中劈开,“咚”一声巨响落在地上。
洞内的河妖和珠大人一惊,两人齐齐地朝洞口望去,不,应该是一人一龟。
清漪以为这河妖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少说也得是只数千年以上的大鱼或是一只蛟,没想到竟然是一只半人高且长得奇丑的老乌龟。
清漪见过许多长得歪瓜裂枣的妖怪,却都比不上这只的容貌,他全身通黑,背上背着一个簸箕大的龟壳,脑袋似人非人,两只绿幽幽的眼睛就像直接挂在头上似的,嘴里长满了锋利的牙齿,上面还包裹了一层黑色的黏液。
清漪看着不由一阵恶心,要是被这东西咬上一口,肯定小命不保。
河妖很快回过神,作出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姿势,冷眼观着二人:“哈哈,今儿个还真是个好日子,不仅主动送上门来一个修士,还带了一个小美人,妙哉妙哉。”他一张嘴,嘴里的黏液就如流水一般往下掉。
沈珏收妖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恶心的妖怪,他极力忍着胸口那股恶心作呕感,长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剑身泛着幽冷的寒光,叫人不由一颤。
那河妖见到他手中的剑,嚣张的气焰立即焉了大半:“你怎么会有玄云剑?”他眼底一片骇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瞳孔一缩,看着沈珏道:“天宗门虚清道长是你什么人?”
“你不配知道。”说完举剑就朝那河妖攻过去,那位珠大人很识趣的闪到一旁,惹得河妖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即与沈珏打斗起来。
这河妖动作十分迅速,加上他有龟甲罩着,就像有了个万能的盾牌似的。
沈珏与他颤抖了许久,最终也只不过让他吐了几口黏液,并未伤到他分毫。
打斗了不下数百招,仍不能制服他,沈珏面色越来越凝重,正想着如何攻破他时。
他倒是先发制人,似乎看出清漪的手无缚鸡之力,快速的朝她攻来。
清漪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迅速地侧到一旁避开他的攻击,手上的剑也没闲着,刚刚沈珏与他打斗时,她就一直在观察着河妖的命门在哪里。
龟甲坚固如堡垒,可以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清,若是强攻,就算把他们都累死,也不一定能伤他分毫。但他外表越是坚硬,藏在龟壳里的躯体就越是脆弱,要想制服他,就必须一招制敌,他的头就是他们取胜的关键。
那河妖见她并无半点灵力,得意的笑了笑,再次朝她攻去。杀敌最有利的一招就是让敌人轻视你,然后再趁其不备,出其不意,一招致命。
她素手执剑,手腕轻轻旋转,剑身如闪电般迅速闪动着,剑光变幻莫测,如游龙一般叫人看不真切,从无形到有形,那剑就像为她打造的一般,与她人剑合一,融为一体,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听见“砰”的一声响起,随后河妖口中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
河妖此前并未将清漪放在眼里,以为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女子,一时托大,竟叫那剑生生的刺进他的眼里。
他撕心裂肺的嚎叫一声后,前爪一掌打在清漪腹部,虽没有伤到,但也叫她踉跄地退了好几步,她极力稳住身子,冷眼看向河妖。
河妖怒吼了一声:“敢对河神不敬,你们该死,都该死。”说完,张嘴朝喷射出一口有毒的黏液,直袭清漪。
清漪忙跃起身子避过,河妖却一直穷追猛打,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冷不防地又一口毒液喷过来。
沈珏掐诀施法结了个透明的结界将她护住,眼中阴郁一闪而过,随后将左手双指并拢,放到剑刃上轻轻划破,鲜红的血液在剑刃上缓缓流动,当流到剑的顶端时,在这漆黑的夜里,那剑上的血想一簇火焰似的,瞬间就将那泛着幽冷寒光的剑烧得红光耀眼。
沈珏嘴里念着口诀,霎时间,长剑腾空而起,红光照亮了整个石洞,剑身忽地化出千万条虚影,如暴风骤雨般齐齐的射向河妖最柔软的头颅,声势之快犹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河妖不过反应迟缓了片刻,头颅就被人一剑穿过。
他被沈珏的剑死死钉在地上,卯足劲拼命挣扎,却依旧是动弹不得,最后他只能无力的哀嚎:“你到底是谁?”
沈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浮起一抹冷意,嘴角缓缓吐出一个又一个字:“我说过,你不配知道?”
终于,那妖怪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那凄嚎声渐渐弱了下去,几乎不可闻。
这时,石壁上响起了幽怨的歌声,凄惨而空洞,断断续续的,叫人听了头皮发麻。
沈珏轻哼一声,长袖一挥,那钉着妖怪的玄云剑“咻”一声腾飞而起,自动回到他背上的剑鞘内。
收了玄云剑,那河妖立刻就化着一滩黑色的黏液,不过片刻,那滩黑色的黏液也消失了,一切都恢复了原貌。
河妖死了,他的布下的法术自然而然也跟着消失了,富丽堂皇的洞府瞬间变成一个黑漆漆的石洞,长满青苔的石壁上钻出一个又一个被拘禁的灵魂,摇摇晃晃的飘荡着,似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看着这群幽蓝的魂魄,清漪不由头皮一凉,这些都是被当做河神新娘嫁给河妖的人,生前受尽折磨,死后还被拘禁在此,用不能超生,这笔孽账,董家镇怕是逃脱不了了。
沈珏不紧不慢的闭上眼念着咒语,很快,那些飘飘晃晃的灵魂就钻进了他要紧的布袋子里。
收拾完残局,两人正准备离去。
忽然,一个青色的影子不知从哪儿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沈珏面前,哀求道:“求天师救救我。”
清漪看着她,低呼一声:“珠大人?”
珠大人抬起头,摆头道:“我不是什么珠大人,我是三十年前被父兄强嫁给河神的董贤珠,董家镇镇长董富贵的妹妹。”
清漪闻言一愣,与沈珏相视一眼,对方也同她一般十分惊讶。
她道:“董贤珠不是早就死了吗?再说你既是董贤珠,那为何董镇长不认识你?”
“因为我现在的容貌这并不是我原本的容貌。”董贤珠眼中恨恨然,伸出一只手从耳后将这张老妇的脸撕下,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容貌。
这女子长得如花似玉,面若夹桃,目如明珠,眉目间与那董老太太确实有几分相似。
清漪看着她现在的容貌,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董贤珠当年被推入河中时已有十五岁,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就算她侥幸不死,也应该是一个妇人,怎会如此年轻,除非……
沈珏显然也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他看着董贤珠,眼里并无半分惊讶:“你成妖了!”这是个肯定句。
董贤珠点了点头:“是,我嫁给那妖怪后,他怕我寻短见,就喂我服下他炼制的丹药。”
清漪蹙了眉,不解道:“那你为何要扮作老妇模样。”
董贤珠咬了咬唇,面色略显痛苦:“我不想再让那河妖继续玷污我的身子,却又不甘心放过那些道貌岸然的禽兽,只好扮作老妇,与那河妖虚与委蛇,等待着有朝一日能杀了那妖怪,揭穿董富贵那假仁假义的面具,替我和那些惨死的姑娘报仇。”
沈珏眯着眼道:“所以你是故意引我们来这河妖的洞府?”
之前一心都扑在找河妖的事上,根本没有细想那河眼是河妖洞府所在地,怎么可能轻易就叫人找到。
经沈珏这么一提醒,清漪也反应过来了:“在我房里的时候你是故意让我知道你的身份的?”
董贤珠点了点头:“没错,那妖怪根本不知道你们来了董家镇,让人去抓姑娘也是我假借河神名义叫董富贵做的,就是想引天师下来杀了那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