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浮山,神界最寒冷的地方。
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鹅毛般的大雪在空中肆意飞舞,纷纷扬扬,似要将一切都吞噬。因常年积雪,群峰在云霄间若隐若现,似真似幻。
被加持了结界术法的阁楼立于雪峰之巅,红墙黑瓦,未染银装,却显得格外突兀。
阁楼之上,玄衣男子立于雕花窗前,左手抱着一只毛色似火的九尾灵狐,右手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沉香缭缭。
楼下有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逐渐靠近,男子轻轻放下火箸,抚着怀里的赤灵,冷清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浅笑。
他虽身为战神,常年征战,却偏偏生了一张俊郎的脸,肩宽腰细腿长,玄色的长袍上用金丝绣着流云暗纹。这般清朗俊秀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将他与那叱咤六界,神威九天的战神联系起来。
远远的,司命就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向他袭来,如千斤坠石一般,令他不由将头低到最低,小心翼翼的跟在离尘神君身后,向阁楼最顶层走去。
千年前那场战役中,他也曾有幸得以见过一次战神的尊容,虽然只是一眼,却令他顿时心生澎湃,肃然起敬。千年来,战神一直都是他心中的最尊崇的神君,无人能及。
如今,他竟然踏进神界,还是战神亲自召见,怎能让他不激动,不惶恐。
金丝楠木雕栏蜿蜒向上延伸,一直到最高层,共七十二层台阶,寓意远古神界的七十二位上神。
外面白雪堆积,阁楼内却温暖如春,司命那颗紧张不已的心也因此得到些许安抚。
离尘带着司命走到凌珩面前,拱手行了个礼,垂头道:“神君,司命星君到。”
“见过神君。”司命也跟着伏身作揖。
“不必多礼。”凌珩挥了挥手,示意离尘退下,缓缓走到司命面前:“本君常年待在这玉浮山,对六界之事所知甚少,听离尘说人界万物命格皆有你掌管?”
神君怎会突然问这个?
司命满脸疑惑,却不敢多问,双手交握于面前,毕恭毕敬的回答:“是,人界是六界中最特殊的存在,有爱恨嗔痴等七情六欲,需经历生离死别,轮回之苦,若无人掌管其命数气运,恐会出现大乱之兆。”
凌珩双眼微眯,神色严肃:“如果是神下凡历劫呢,命数是否也由你掌管?”
司命一怔,摇头:“神界乃六界之首,天界之人并无权越界。”
凌珩眉头微蹙,他虽活了数十万年,却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当初天地还是一片混沌时,他也只是混沌中的一块顽石,后来父神创世,母神创人,他成为七十二上神中的一员。
因无心,亦无情无欲,被父神封为九天神界的战神,守护天地万物。
后来六界分割,各界处于一个相互制约的状态,他也就闲了下来,加上众神纷纷陨落,远古上神所剩无几,神界也成了众人口中一个缥缈的传说。
都说顽石无心,但好歹也一起经历了混沌初开,万物伊始,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同伴纷纷陨落,心中难免有些悲凉之意,便带着自己的坐骑上了玉浮山隐居。
若不是千年前魔君越界,他也许就一直待在这雪峰中,平心静气的等着自己的天劫到来。
可如今,天劫将至,他却有一丝惧意,害怕自己如其他上神一样,一睡就不会醒来。
凌珩闭着眼,什么时候开始,神威九天的战神竟然会害怕天劫,是因为她吗?脑海中浮现一个清瘦的白影,如初见时那般,站在盛放的百合花海中央,灵动而羞涩。
如果当初……罢了,他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之意,既然欠了她,就还她罢。
凌珩抚摸着赤灵柔软的毛,走到案桌旁坐下,轻声道:“本君最近有一劫将至,需下凡历劫,你可否为本君安排一下?”
此言一出,司命满脸震惊:“神君你……”司命抬头,见凌珩面色决然,赶紧垂下头,毕恭毕敬的拱手道:“不知神君想历什么劫?”
“就……情劫吧!”凌珩思索一下道:“昭华仙子那里你也安排一下。”
“昭昭华仙子,她不是……?”司命惊讶得说不出话,想起了那个清冷高傲的女子,向来什么都不在乎,却唯独对眼前这位神君极为上心。
当初在瑶池仙会上,昭华仙子当着众仙家的面向战神表露心迹,沦为天界笑柄,甚至因此受了三道天雷之刑,也没见她眉头皱一下。最后还以身挡剑,不仅丢掉仙籍,还差点落得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下场。
司命惊讶之余又有些欣慰,不枉她付出这么多,石头终究还是捂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