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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侍女

凤啼九霄 轻澜江山 2450 2024-07-10 13:44

  朝歌心绪纷杂,一时静默无语。

  清欢殿里清凉芬香,雕金砌玉的宫殿十分的精致奢华。

  从四喜梅花的雕窗格子里涌进来淡橘色的日光,落在打磨的光滑平整的青石地砖上,随着日头渐渐倾斜,地面上的光斑也缓慢地移动,如此的静谧。

  这当然不再是那个被战火洗劫一空的清欢殿了。

  如今……该是什么年岁?

  朝歌这般想着,也就语气轻缓地问了出来。

  “噗嗤”一声笑,在一旁正拿了嫩桑叶喂那冰蚕的侍女芙心笑着看向朝歌,“殿下,您醉糊涂啦!前几日乞巧节刚过,今日正好是在七月初十!”

  芙心促狭地笑道:“乞巧节的晚宴上殿下吃多了酒,已然醉了有三日了。只可惜连带了三位王子殿下,被王上罚去思过崖上抄经文,如今怕还没下来呢!”

  醉酒……思过崖……

  朝歌思绪转念,想起来在从前年幼的时候是有过这么一回。

  前世在她十三岁那年的乞巧节晚宴上,她见几位王兄饮酒谈天,十分的快活,也很是好奇酒是什么味道,撒娇哄着王兄们非要给她也斟一杯酒尝一尝。

  边域贡来的葡萄酒,入口酸酸甜甜的十分可口,没料到后劲却很大,加之她偷偷喝了一整壶,直叫她醉了整整三日才悠悠转醒。

  父王很是生气,将三个王兄罚去思过崖上每人抄了一天的经文。

  ……如今朝歌恰恰是重生在这个当口里。

  朝歌抬眸看一眼芙心,淡淡地道:“妄自议论殿下们,成何体统。”

  芙心忽然一窒,咬着嘴唇认错:“奴……奴知错了,以后再不敢这般,望殿下宽恕。”

  朝歌又翻一页浣花书页,道:“你下去吧。”

  芙心应了是,行礼退下。在转身的间隙飞快地窥一眼朝歌,见她仍然懒懒地躺在摇椅上,十分地淡然

  芙心心下不安,殿下从来都待她很好,在几个贴身侍女中也最喜欢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呵责她,好在此时殿中无旁人瞧见。只是殿下今日这是怎么了……

  芙心出了正殿就沿着花廊而去,因她一路思虑,其他侍女们瞧见了与她搭话,她也并不理会。

  清欢殿内,朝歌搁下手里的闲书,轻轻叹了口气。

  芙心生的面容讨喜,爱说爱笑,她从前很喜欢留芙心在身边侍候,有什么精巧的玩意儿也会随手赏她,待她十分亲和,芙心的身价随之水涨船高,俨然已是贴身侍女之首了。而且她在外的行事派头比寻常功勋之家的贵女还要阔上一些。

  只可惜,芙心后来被萧景域收买,将朝歌的喜好习惯悄悄传递给萧景域,又在她耳边吹了不少萧景域的好话,萧景域才有机会顺顺当当地一步步接近朝歌。

  她和萧景域大婚后,芙心成为她殿中的掌事大宫女,十分的体面,但后来却忽然请辞,说是要回乡侍奉双亲养老,她很舍不得,还赏了许多的金银财物好让她风风光光地回乡。

  再后来见到芙心,是在她被囚禁在偏殿的那段时间。

  萧景域为了刺激她,封了一个又一个的美人,让千娇百媚的美人来向形容枯槁的她谢恩,她连眼皮都未曾抬过一下。直到有一位身着华丽宫妆的女子挺着浑圆的肚子在她面前缓缓跪下喊她殿下时,她才惊诧地抬头看,那女子,正是芙心。

  原来那么些年里,芙心和萧景域一直有苟且,当初选择背叛她也是因为,萧景域承诺了她一个侧妃的名分,只待孩子降生。什么请辞回乡,不过是发觉有了身孕遮掩不住了罢了……

  朝歌闭了闭眼,所谓祸起萧墙,她身边的侍女都敢瞒她骗她,她还如在梦中一般,可不是极其好笑了。

  侍女香芷打了珠帘进来,手里捧着一方食盒,到朝歌面前行了礼笑道:“殿下,这是膳房送上来的金丝梨茶,说是浇了些雪莲汁在里面,既消暑又解乏,最适合酒醉方醒的人食用了。”

  朝歌舀着碗盏里的炖至丝丝绵绵化开的梨块儿,忽然心思一动,轻声吩咐香芷:“一会儿去和司膳房的说一声,让他们明日早膳做一道白糖梅子米糕来,要做的甜一些。”

  香芷仔细记下了,应了声“是”。

  朝歌原有四个贴身侍女,一起侍候她起居,管束着清欢殿里的事宜。芙心是幼年就在她身边侍候的,香芷和青鸳都是后来的。香芷是从二等侍女提上来的,青鸳是早些年从众多侍女中选出来的根骨尚佳者,放到她身边陪她修习术法的侍女。

  还有一个叫玉泊,也是幼年起就时候在她身边的,做得一手极精致美味的糕点。

  芙心精明,处处以侍女之首自居,爱出风头。青鸳伶俐,也颇有几分傲气,好在心地良善。香芷忠厚,做事情十分细致,只是言语温吞些,不及芙心出彩。

  而玉泊,因有一次错了差事,做的糕点给朝歌吃坏了肚子,折腾了一两日又灌了许多汤药才好,引得秦王担心发怒要严惩。

  因是念在自小服侍的情分,又不是故意为之,朝歌给玉泊求了情,留了她性命。玉泊最后被罚了杖刑,打发去了司膳房做个下等的烧火丫头。这个处罚不可谓不重。

  她那时候一味偏信芙心,对玉泊并不上心,后来也渐渐淡忘了玉泊这回事。

  只没料到,这丫头竟然会念着她,在前世朝歌被囚禁偏殿时,玉泊求着司膳房的厨下掌事,揽过给朝歌送膳的差事,将不洁的饭食换下,偷偷给她送糕点吃。

  那时候朝歌潦倒至极,旁边都避之不及,却不想玉泊竟能如此。

  待撤了晚膳,朝歌仍自觉得身上有些酸乏,也许是刚重生不久,她的魂魄还未能真正放松下来适应这具十三岁的身体,也许是葡萄酒的后劲儿太足,至今还未全部散去罢。

  夜风清凉如水,庭院里芳草流萤,暗香袭袭。

  清欢殿的南侧殿里有一汪汤泉,里面浸润了许多药草精粹,最是祛乏安神的。

  散去一众侍女,朝歌踩着汤泉升腾起来的暖白雾气,慢慢浸入汤池中,青丝没在汤泉里,如一朵飘飘摇摇的墨色海棠。

  雾气氤氲中,朝歌浅浅叹了口气。

  却又很快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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