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黄白俗物
“啊?!”
姜迟没想过他会拒绝,不由惊诧出声,眼睛也不自觉瞪大了。
天光乍亮,在阙中河看来,姜迟眼中的光更盛,像是泪光盈盈,急道:“你别哭啊。”
“……”
姜迟是真哭不出来,可气氛都到这了,总得做点什么不是。
她索性低下头,把脑袋埋在两膝间。
阙中河更加心虚,赶忙解释,“不是你不行,是我不行。”
姜迟想笑,只能把脑袋埋得更深,传出来的声音也是闷闷的,“没关系的,我知道我没那个天分……”
“不是,只是我身上有伤,灵力暂时被封,而且……”
而且归一门门规,只有在门内登了册,才能用归一门功法。
如若不然,将会被当做叛宗处理,不死不休。
看来他伤的真不轻,姜迟心底一盘算,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哥哥,你以后还会来找我吗?”
“……”
对面许久未出声,良久才问道,“若是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回山。”
“是仙人住的地方吗?”
“说不上。”阙中河掀起眼皮,眺望远方,沉默许久,“一群偏执的可怜虫罢了,你要和我走吗?”
“走。”姜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穿过破烂的屋顶,层层叠叠的树叶,就是不受任何影响升起的太阳。
天地自有其法,不为任何人改变。
姜迟抿了下唇,一只手温和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阙中河咳嗽两声,“走吧。”
姜迟坠在阙中河身后,看他拄着剑往前走。
确实伤的不轻,连御剑都做不到了。
看他走的实在艰难,她就上去想扶一下。
可他却是一本正经,说着剑修不能靠人,只能靠剑。
姜迟本来也不想坚持,很是认真地点头说自己记下了。
白天到底是比晚上要好走的多,这次他们两个没怎么迷路就出了树林,一路就往不远处的县城去了。
据阙中河说,他和几个门内弟子一起来这附近一个主城,通知各处办事处五年后开山门的消息。
只要找到这里的办事处,他就能联系上其它几人,后面就没问题了。
可到了县城门口,两人却傻眼了。
不为其它,进城要交过路费。
也不多,一人一文,共两文。
站在城门前,两人面面相觑。
“……哥哥。”
每次喊出这个称呼,姜迟都有种自己老黄瓜刷绿漆,强行装嫩的感觉。
到底压过心底那点不可言说的耻辱,她问道:“你没钱吗?”
“黄白都是俗物。”阙中河不自然地偏过头。
姜迟可不信他的鬼话。
前世她也下过山,虽说修仙界所用灵石和人间流通钱银明面上并不互通,可一块小小的下品灵石也足够换够普通农户一辈子的用度。
去人间,谁会不换点钱银傍身。
感受到脸上落下不可置信的目光,阙中河咳嗽一声,低声嘟囔了句什么。
姜迟没听清,下意识问道,“什么?”
“我是剑修!”
……
人间小乞丐听不懂这句话,姜迟听懂了。
这货是明晃晃地说自己穷啊!
姜迟站在原地,一时被气的说不出话。
她不明白,上辈子她也远远见过这人一眼,青衣飘飘,清风霁月。
很长一段时间,让她觉得神仙就该如此。
可怎么现在看起来,是这么一副老实到,甚至有点无赖?
好久,她终于接受现状,甩着小胳膊往茶摊那边走。
阙中河不明所以,也不是是个喜欢问的性子,就站在原地等了起来。
就看小小一个人走进茶摊,刚刚还停直的背瞬间弯了下来,而后绕着里面不多的两三张桌子不停地弯腰点头。
一人心情不好,见她去了,推了她一把。
小人跌倒在地,阙中河想上前帮忙。
可还没等他动作,姜迟又爬了起来,弯腰点头,一气呵成。
最后那人也是不好意思,往她手里丢下些什么东西。
姜迟拿到后,又点头作揖好一会,才从茶摊走了出来,腰背再次挺的笔直。
阙中河就看着她迈着小短腿跑了回来,“我讨饭回来了!”
一只黑黢黢的小手在他面前打开,里面是圆圆的四枚铜钱。
“那个人真是好心,给了我两个。”姜迟真心实意地赞叹。
“……”阙中河低着头。
“我们可以进去了。”
“……好。”
阙中河跟在姜迟身后,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平时穷归穷,可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被这么一个小乞丐讨饭养着。
现在的感受,确实有点过于复杂。
付了过路费,进了城。
阙中河犹豫好久,才终于开口,“以后,不会这样了。”
姜迟余光扫了他一眼,不明白这老实人又怎么了,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更想做的是,买两馒头。
再不吃点东西,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实现理想,原地成仙了。
两个铜板买了三个杂粮馒头,姜迟顾不得拉嗓子,三下五除二吞了一个,吃完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大活人。
可又实在舍不得自己手里的两个馒头,小心翼翼问道:“哥哥,我听说你们仙人都不吃饭吧?”
“……嗯。”
“那……哥哥,我们现在去哪?”
“跟上。”阙中河背手往前走,咽了口口水。
筑基之后,是不再需要食五谷,可口腹之欲还是有的。
归一门就有一位,修的就是食气。
阙中河平日也不觉得,可瞧她吃的香,自己也就有点馋了。
两人在城中慢悠悠走着,最后终于在姜迟吃完第三关馒头后不久停了下来。
站在一家没挂招牌的杂货铺前,阙中河确认了下门檐上挂着的一串纸鹤,走了进去。
姜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在门口蹲了下来。
反正现在也不需要她,这里还挺热闹,说不定还能讨来下一顿的饭钱。
这个阙中河,是一点指望不上啊!
没过多久,阙中河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却是换了一身粗布麻衣。
姜迟把讨来的一枚铜板揣进腰带里,迎了上去。
“走吧。”
“去哪?”
“州府,同门在那里。”
姜迟张嘴,欲言又止。
她不太明白,阙中河现在不能御剑,可找一个来接他们一下,也不是什么事吧。
可阙中河却咳嗽两声,往前走远了。
“哥哥,州府多远啊。”
“御剑一盏茶不到。”
“御剑多快啊?”
阙中河抬起下巴,颇有点自傲,“瞬息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