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舞蹈,飞溅的鲜血还有泣血的凤凰。
这一幕幕就像挥不开,打不掉的心中的一根刺一样,频繁地出现菊花的梦里。
无奈,惶恐,还有惧怕。
“啊......啊!”菊花冷汗又冒了出来,又从梦里醒了来。
苍白的脸色,无力的瞳目,还有那乱糟糟的头发,无疑是在指明菊花的不安。
他害怕死亡,就像当初离岛时,那奄奄一息的感觉。
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口中淤血也止不住地流,眼里也再无光明,五感渐渐地丧失。
就像一人站在天地间,只有无声的黑暗。
就算死前,多般绚烂,又哪抵得过死后的孤寂。
对于菊花而言,这就像烂了心的树木,无论开的如何茂盛,内里却早已经腐烂。
郁郁寡欢的菊花,就这样陷入了梦魇之中。
于浮沉大海里,未曾得救。
憔悴的菊花走出自己的花苑,看着苑中的盛开的菊花。
或许某一天,这里就会出现自己的继任者。
或许某一天,自己就会为这继任者腾位。
这时,苑里的仙侍走了来。
“仙主,牡丹仙主有请!”那仙侍交了一张帖子。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菊花无精打采地接了过来。
仙侍低头退下。
菊花拿着帖子,又看了那满苑的菊花,‘也不知道,日后站在这里拿着帖子的也不知道是你们哪位?也不知道日后写帖子的又该是牡丹宫里的哪朵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也罢,也罢。”菊花似乎看穿却又看不穿地抬着头,看着头顶上那大太阳,“走了,走了!”
芍药准备不少衣服给菊花,黑的,黄的,白的等等一些各式各样的塞进了菊花的柜子里。
随手一挑,却挑了那件墨黑色的衣裳,再束了头发,便这般朝着牡丹宫去了。
刚入牡丹宫,便听见那殿中的说笑声。
“这小银花还真是有趣的很!”桔梗笑了开来。
“虽然长得白净,却尽喜欢玩着土泥,捏着泥偶。”芍药笑了笑。
“她昨日还跟我说,捏了我的泥偶,想要待会儿拿给我瞧瞧!”牡丹也忍俊不禁。
“咦,那银花还真是厚此薄彼,怎的没有我的泥偶,也忒小气了!”芍药嘟着嘴说道。
菊花刚想迈步,却又收了回,‘是啊,新的银花仙子,也在前些时候来到花岛了!’
不想听到银花的事情,也不想再见那众仙眼里活泼有趣的银花。
菊花转身离开了。
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这漫山的花朵草木,听着鹤鸣莺啼。
看着牡丹宫这边的水瀑潺潺,清凉之气扑面而来。
菊花走到水边,捧了一捧水,清澈得很,那水面的倒影反倒有些模糊。
“倒是好相貌!”看着模糊的倒影却能依稀瞧见菊花的英眉俊容。
说话之间,那手中的水,逐渐顺着指缝溜走了,那副好相貌也破碎了去。
看着手中破碎的影子,菊花木楞的看着。
拂袖而去。
自顾自地,也不知道,走到哪里。
穿过灌木,豁然开朗。
那日剥开的泥层如今也有些细微的刚发了芽的新生的草。
“旧的去,新的来,”菊花看着那新生的草,无意之间,流了泪,却还不晓得,“都是命里注定的,又有什么好悲的!注定的,逃不去。”
公螳螂为子嗣献身,毒寡妇也终将丧了命。
可又有谁知道,螳螂真的愿意,毒寡妇也真的是笑看自己被自己的孩子撕啃?
可不愿意又如何?纵使怨恨,又如何?
命里的,逃不掉的,注定的,翻不去的。
菊花站在岛边看着那脚下一层又一层。
今时不同往日,今时却似往日。
层层的云海看不穿,叠叠的风障渡不过。
菊花缓慢地靠近岛的边际,就这般缓缓地倒了下去。
就像飞蛾扑火,蟾蜍望月。
迎面的风,吹动那发丝,逍遥又自在。
‘与其等死,不如送死!’菊花笑了出来,他才不要那仙乐相伴,也不要那凤凰衔花。
死就死,哪来那么多破事。
这时,突然从上窜来一根丝带,直直缠绕在菊花的肚腹,拉了上来。
强力的弹性,就这么极速地窜了上去。
‘我去,蹦极!’快速的风直接把那菊花的脸,吹的天花乱坠。
“额,”啪叽地摔在地上,不由地侧身翻滚,“我的腰!”
“你的腰?要不是我,你连腰都没了!”一道呵斥的声音从头上响起。
菊花转身,直勾勾地看着,有片刻的失魂,“婆婆!”
看清了来仙,立刻吓得窜了起来。
“您,怎么来了?”菊花讪笑着。
“我怎么来了?”焦婆婆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我要不来,还不知道你这窝囊废一心要求死呢!”
“我......”菊花捂着自己的脸,诧异地看着。
“你知不知道,当初桔梗她们花了多大心思,尽了多少的力才让你活蹦乱跳地!”焦婆婆嗔怒,“现在倒好,你倒是想要寻死!你对得起那些尽心尽力救你的姐妹吗?”
“我......”菊花攥紧拳头,也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气,“又不是我让她们救得!早知道要活着等死,还不如早早地死了好!”
“等死?”闻言,焦婆婆惊愣地看着菊花。
“迟早我们都是要给新的花仙让路的,不是等死是什么?”菊花用尽全身的心力嘶吼着。
“那你知道,你从这里跳去,会有什么后果?”焦婆婆冷笑,“我告诉你死是不可能的!在这里,除了天命衰亡外,死是不可能的!你这样只会,生不如死,浑浑噩噩的!你知道违背天命是什么后果吗?诅咒缠身,魂魄打散,却不得离体。你知道吗?”
焦婆婆步步紧逼着。
“违背天命?”菊花退缩地说道。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焦婆婆冷眼看着,“这里是花岛,是集结天地万花之道,是镇压天地花道气运的天之浮岛。在这里,天道不让你死,你不能死,就算生不如死,也得给我苟着,也得给我等着,等着继任者到来,才能解脱。”
“这哪里是岛,分明是牢狱!”菊花愣住。
“没错,这里就是牢狱,锁住岛上花仙的牢狱,”焦婆婆讥笑地看着菊花看着这漫天的云,“不管你的肉身,还是你的魂魄元神,都逃不去这座岛。”
“为......为什么!”菊花直接跪下了,哭了,“啊...啊...”。
“菊花放弃吧!你逃不开的!”焦婆婆摸着菊花的脑袋,安慰地说道。
“真的没有办法吗?”菊花哭着,泪水沾满了这件墨衣,越发黑的很。
“有的,”这时,草木之间里传出一道声音。
引得菊花和焦婆婆看去。
“芙蓉?”焦婆婆皱着眉头。
“婆婆,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芙蓉叹了叹气。
“婆婆?”菊花希冀地抬着头看着焦婆婆。
“你......真的想知道?”焦婆婆无奈地看着菊花。
“嗯,”菊花点了点头。
“好,那我告诉你,”焦婆婆不忍心地说道,“这花岛是聚集的是花道气运,锁住的也是花道气运,所以要逃出这里,只有脱离花道气运才可以!”
“脱离气运!”菊花震惊。
“没错,脱离气运!”芙蓉点了点头。
“那要怎么做?”菊花疑惑。
“两个方法,”焦婆婆不忍心地说道,“第一靠自己,岛内有藏经阁,藏经数卷,上有道释儒三家之法,下有技法杂经。”
“悟道?”菊花琢磨地说道。
“你放弃吧!”芙蓉叹了叹气,打击着说道,“你先前没失忆的时候,死死地待在藏经阁三千多年,连个屁都悟不出来,还说什么,‘堂堂文科大学高材生,连个经书都看不明白!’”
失忆前的自己是自己,失忆后的自己也是自己,都是文科大学高材生,没道理三千年悟不出来,三千年后就能平白看懂!
“那,第二呢?”菊花握住最后一根稻草,想要从这浮沉大海里脱出去。
“第二就是借,借外道气运而脱离花道气运。”焦婆婆叹了叹气。
“可我们出不去啊!怎么借?”菊花绝望地说道。
“你知道迎春曾出岛,去到过天庭吗?”芙蓉问道。
“迎春?”菊花想了想,忽然抬头问道“她是怎么出去的?”
“奉天宫手谕,暂时脱离!”焦婆婆言道。
“天宫?”菊花又问,“天宫为什么要给迎春手谕?他们怎么知道迎春的?”
“百花会!”芙蓉言道,“每逢三千年,瑶池金母便会领着瑶池花仙前来相谈。再隔三千年便是我等委派仙女前往天宫瑶池。”
“这般一来一去,若是运好,得了哪位帝君的眼,纳成天妃,便可脱离花岛。”焦婆婆解释道。
“迎春已经去了,那么也就是说我要等六千年,才能去瑶池!”菊花也不顾自己如今男仙,又如何纳成天妃。
“没机会了!”焦婆婆叹了叹气地说道,“你已经遭了气运反噬,阴阳颠倒,无疑是在告诉天道,你已经不适合了。少说百年,至多千年之内,你便要如同银花一样,沉寂在命运长河。”
“什么?”菊花绝望了起来,缓慢地站了起来,强颜欢笑,“既然这样,那也不用费劲了,我也该认命了!多谢婆婆开解,也多谢芙蓉姐姐解惑!”
菊花抿着嘴,欲笑,却也只能弯着嘴角。
“告辞!”菊花扶着树木,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菊花!”芙蓉转过头,有些担心地喊道。
“让他走吧,”焦婆婆看着菊花的萧瑟的背影,叹了叹气,不由地转头看着岛外的飞鸟,“有些时候,倒不如这些鸟来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