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醉杏篇 其一 何故不言语
葭鹤儿其实也是不爱说话的,少时没和家里人闹掰的时候,常常因为长辈问话不答挨骂。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她离开芦溪山独自开辟了一方芦苇荡,结交了几个朋友之后,言语才慢慢多了起来。
而她总觉得与沧辰投缘,每每沧辰来寻她,她总能喋喋不休说个半日。
每当她聒噪异常之时,沧辰也只是淡淡一笑。
有时候葭鹤儿发觉自己的话多了些,便立刻住了嘴,说的话戛然而止,沧辰就会问一句:“何故不言语?”
接着葭鹤儿便继续叽叽喳喳。
说得再多,沧辰也不恼,总是认真地听她说那些废话并适时给予点评,能忍得了她这样聒噪不止的委实是很有耐心了。
可是没办法,葭鹤儿一看见他就把憋了几日的话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算一算,葭鹤儿来到天界已有月余,但这一月琐事多的很。今日要去拜访三皇太昊,明日便去礼敬紫霄鸿钧道祖,说后日要歇息,后日便有天后通传。
这诸天神佛,一个一个拜访,恐怕还需要一年。每天奔波于拜访礼候,不累死也要被自己虚伪死。
不过十四日礼敬天后娘娘的时候,发现沧辰也在,葭鹤儿登时便开心起来,言语也甜了起来,哄的天后娘娘笑的褶子都出来了。
天后娘娘倒是很喜欢她,说瘟神古往今来都是男子,现今居然是个貌美如花的小仙子,罕见罕见。说着还赏了她许多增进修为滋补气运的宝物。
葭鹤儿拿不下,天后娘娘叫人赶着紫金香车送去了无疾栈。最后,竟是把香车也赠了她去。
“沧辰,你留下。”天后娘娘眼见沧辰也要跟着葭鹤儿出去,急急叫住了他:“姑母有话要问。”
沧辰看了看那只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不舍地退了回来。
“姑母。”沧辰立在一旁,还是如平时一般老成持重。
“这小仙子是不是当初……”天后欲言又止,眼神却略带威严,她直视沧辰,不容有半分欺骗的样子。
“回姑母。”沧辰也十分坚定地对上天后的眼睛答道:“始终都是她。”
“这仙子古灵精怪又生的精致,确是惹人怜爱。”天后顿了片刻,眉头不展,又道:“可辰儿,你已经为她放弃过一次前途大业,这次难道你还要重蹈覆辙吗?”
“娘娘,不是重蹈覆辙,是失而复得。”沧辰依旧坚定。
“你也莫要在我这耍嘴皮子,你要是自己有主意便自己去施行。”
天后没有像几千年前那样反对,而是一反常态:“要是认定一个姑娘你便只许对她一个人好,若是三心二意,休要提是我涂山扶棠的侄儿。”
沧辰看上去大吃一惊,之前也未料想到姑母竟会支持他。一时竟不知作何言语。
“好好的,别像我和天帝那老贼一样。”天后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转而又是一脸嫌弃:“好了好了,别在我这搅扰我了,找你的小仙子去。”
沧辰皱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心思打小就深的很,只有在对那位仙子时才会显现出少年人该有的茫茫之态来。
待沧辰走后,天后不免唏嘘,但还是笑了笑:“这孩子,高兴了就喊我姑母,不高兴了就喊我娘娘,简直和他爹一模一样。”
出了凤鸾仙宫,沧辰的随侍不免抱怨:“仙君您让娘娘送那些个珍奇异宝就算了,可那紫金香车可是您……”
“闭嘴。”
……
葭鹤儿看着一车的宝物笑得合不拢嘴,其他各宫仙人听说了也不顾瘟神忌讳了,皆围在门外看那紫金香车。
“这紫金香车不是沧辰神君的坐骑吗?怎的赠了五瘟使者?”
“这香车果然名不虚传!紫龙金木,着实壮观!”
门外的男仙们大多是看紫金香车,女仙们大多来打探沧辰为何赠了如此贵重的香车。
众仙人在葭鹤儿初到之时只是稀奇五瘟使者是个女仙,倒也没有多加关注。这次可是切切实实在天界打出了名头。
“哪一个是瘟神葭鹤儿?”一个门外的俏丽女仙探头问到。
“回司卿元君话,那一位。”旁边仙侍打扮的小姑娘指了指一旁愣神的葭鹤儿。
司卿顺着小仙侍所指方向望去,只看到葭鹤儿的背影。
出于好奇,便走近了几步。
“仙友何事?”葭鹤儿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便转过身来,却是一惊。
这女仙的容貌简直与她相差无几,柳叶眉,圆杏眼,甚至眼尾不喜而弯的样子都一模一样,只是神态略微不同。
而来人似乎比她更为吃惊,当她看清楚葭鹤儿的相貌后,几乎一个踉跄就要倒下去。嘴里不停念着:她回来了,她居然回来了。
后来那司卿元君是叫人扶着回了丁卯神殿的。
葭鹤儿实在摸不着头脑,但当时来人太多,没能细想。待事后,她才想着去厕神殿寻沧辰问个明白。
次日,厕神殿外。
葭鹤儿在殿外等了许久,哪知厕神殿较无疾栈更为冷清,看样子混得也没那么好。
过了半晌才出来一个紫衣仙子。
“仙友敢问厕神在吗?”葭鹤儿等了好久才等出来一个人,逮住急急问道:“我找厕神有要事。”
那紫衣姑娘微微一笑:“我就是厕神。”
“你?”葭鹤儿的疑惑都要奔出眼眶了,就差没在脸上写下“怎么回事”四个字了:“那沧辰是谁?”
紫衣姑娘也被她逗乐了:“沧辰神君是机杼宫掌宫神君。我是厕神紫姑。”
葭鹤儿这才大概猜到些什么:“仙友多有冒犯,我是无疾栈五瘟使者葭鹤儿,改日小仙必登门道歉!”葭鹤儿说完就准备杀去机杼宫,奈何不认路,气冲冲走一段路又折回来,不好意思地问:“仙友敢问机杼宫在哪个方向?”
天界寂寥,紫姑应是觉得这仙子跳脱活泼、好生有趣,也不恼她,只笑盈盈领了她去到机杼宫便离开了。
“沧辰!”守门神将没有阻拦,她气鼓鼓地踢开了房门一把揪住沧辰的衣袖。
葭鹤儿还未开口,沧辰便已猜到了:“厕神可是你自己猜的,我可没有承认过。”
葭鹤儿看着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更是气急,感觉自己也是十分痴傻,当初自己还那样笃定自信,想想便觉得丢人。
“那你也没否认啊!你是将我当痴人来戏弄!”
葭鹤儿两手叉腰,小脸涨的通红。她也觉得自己现在定是凶极了,既然痴人都做了,面子丢也丢了,气势决不能输。
“好了好了,逗个趣儿而已。”沧辰捏捏她涨红的小脸,一只手不知从哪变出一坛杏酒来:“莫要生气了,请你喝杏子酸酒。”
葭鹤儿本想严词拒绝,手势都摆好了,可那沧辰把酒盖掀开来,整个屋子便溢满了酒香。
杏子酸酒是她在家乡便好的酸口,离了家就再也没尝过了。
杏子酸酒入口淡淡的杏花香,唇齿间皆是酸甜之味,喝尽了,喉头一股恰到好处的涩感,令人回味无穷。
不知道这天界的杏酒如何。
其实她本来想说:“我不喝你这骗子的酒。”结果出口就成了:“好,我要一整坛。”
好吧,自己又把来意给忘了。喝完这坛酒再问清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