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公惊的定在原地,好半天没能回过神,直到我想着去给皇上请安须得他带路,才又回头唤了他,这才让他回了神。
天虽是下着雨,但侍卫们依旧披着薄甲守着皇宫,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
煋沦为我撑着伞,黄公公为煋沦撑着伞,又有一个小公公为黄公公撑着伞。
我颇为无语:“还是我自己来吧。”
煋沦摇头:“我来,怎么能让女孩子自己撑伞。”
“这样走路不方便。”我强行从煋沦手中拿过伞,反正他有黄公公为他遮着,不会被淋到。
煋沦竟是推开了那黄公公打的伞,硬是钻进了我的伞下:“那我和寰儿打一个伞。”他太高了,我举的伞只比自己高半个头,他微微躬着身子挨着我走。胸前紧紧护着的,是我送给他的扇子。
我嘴角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将伞抬高了一些,让他可以直起身来,嘴里却是满满的嫌弃:“你这么高,会把我的衣服弄湿的。”
他听后,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我护着你,不会湿了。”
心脏又砰砰直跳,我在想,如此再跳自己,心脏会不会坏掉。
黄公公挨在我们身后走,愣是不敢抬起头来。
那小公公头低的更低。
“公主殿下,皇上此时在皇后的折月宫。您进去之后,别忘了向皇后问安。”黄公公在一旁提醒。
我含笑道:“多谢黄公公提醒。”
白虎国皇后,名为鱼月儿,封号折月,人称折月皇后,是白虎国大将军鱼棠的嫡妹。
同时,也是霁风和唯安的生母。
我想着霁风的君子与唯安的天真可爱,这折月皇后,应当也是一代美人。
折月宫外,便听得里面歌舞升平的丝竹笙箫之声。此处的琉璃宫墙,要比别处的美上三分,经过雨水的洗礼熠熠生辉。
小公公是不能进的,黄公公吩咐了他两句不得听的话,便笑道:“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请。”
红色的门上,是折月宫的宫匾。
黑体覆金,可见此宫中人受宠程度不可比拟。
雨已经停了,我收了伞,伞上的雨水顺着合伞的动作坠落在地。
“我拿着吧。”煋沦去接。
“哪能让您来,还是给老奴吧。”黄公公将伞抢了去。
进入折月宫,刚下过雨在青瓦地面竟是不见湿意。但是此处的光比别处暗些,一抬头,便知缘由。
原是整个折月宫,都因为这下雨,而被红色的帐幔遮了起来,不见一滴雨落下。
沿路花开的正好。
庭廊里,是无数歌女舞女在表演。
转了几个弯,便到了最热闹处。
“皇上,这是渑城刚进贡来的春果,你尝尝。”
那声音,温绵中带着一丝惑意,甜甜的稚嫩得很。
我在心里诧异着,皇后的折月宫,竟还有妃子如此大胆的向皇上邀功?皇后生了霁风和唯安,怎的也得过了三十之龄,这声音总不能像个妙龄少女。
可当我和琅寰,在黄公公的指引下过了舞女,便见穿着凤袍的一女子,执着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喂着一脸宠溺微笑的皇上。
在他们周围,除了伺候的宫女,不见其他人。
女子的侧面容貌,和霁风与唯安有五六分相似,年龄看起来也不小,刚刚那美妙的年轻声音,竟是她发出来的吗?
黄公公走进,弯腰:“皇上,琼琚公主和煋沦太子今日来请安了。”
皇上脸上的笑容敛了一些,那女子回眸,看向我与煋沦,这一下看了女子全脸,是折月皇后无疑了!
“琼琚见过皇上皇后。”我弯腰施礼。
煋沦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见过皇上皇后。”
皇上轻咳一声,周围的舞女和歌女都停了下来:“平身吧。”
煋沦扶着我。
皇上眼睛盯着煋沦扶着我的手,表情变化莫测:“煋沦太子看起来很喜欢琼琚啊。”
煋沦笑:“皇上莫不是忘了,本太子若是不喜欢寰儿,怎会想和她成亲?”
我瞪他,皇上肯定就是属于关心问问。他这般说,不就是在拆皇上的台吗?这里可不是青龙国,万一皇上不看两国关系对他动了手怎么办?
煋沦却是对我的动作视若无睹。
皇上讪笑两声。
倒是皇后站起身,打量了几下,用她那与容貌不符的甜美声音道:“琼琚和唯安似乎关系很好。”
我低头:“是。”
“既然如此,请完安了,就去她那里玩一会再出宫吧。”
我不知道皇后这般说,是不是让我们退下的意思。
煋沦道:“那本宫便同寰儿先告退了。”
我乖乖的任由着煋沦拉我出去。
身后是皇上的声音:“黄坔,去给琼琚还有煋沦太子带路。”
*
唯安所住,安宁宫处。
因为时间尚早,洒水的宫女正在忙着清理满地的雨水。有拿盆装的,拿扫帚扫的。
宫女大都是认识我的,见了都纷纷施礼:“见过公主殿下。”
自从封为公主后,所有人的称呼都变了。
黄坔道:“老奴就先告退了。”
我从怀中掏了几块碎银:“有劳黄公公了。”
那张扑着白粉的脸顿时笑得像应该在秋日灿烂绽放的白菊花:“多谢公主殿下。”
煋沦看他走远,才不解的问我:“你为何要给他钱?”
我神秘一笑,不予回答。
“公主殿下,唯安公主正在里面等你。”有宫女道。
路我是认识的:“跟我来。”
煋沦任我拉着手。
唯安正拿着桌上的糕点准备吃,川洛安静的坐在一边,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我看她吃东西的憨态,心情也更愉悦了。
“公主殿下,琼琚公主到了。”
我唤道:“唯安。”
“寰儿!”
唯安将剩下的半个糕点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大杯茶,赶忙出来迎我:“快进来!”
“本来今日下雨,想给你写信说不用来了,毕竟春日雨落偏寒。可听宫女说今日是你要来宫中请安的日子,我也就没给你写信。”
我道:“无碍,不是进宫的日子,唯安想我了,我一定来。”
唯安将我抱个满怀:“果然,我最喜欢寰儿了!”
煋沦拨着唯安的手:“喜欢也没用,人是我的了。”
唯安撇撇嘴:“快进来,我给你们准备了热茶。”
见我与煋沦进来,川洛才抬头。
“琼琚公主、煋沦太子,早。”说完,他又继续他笔下的写画。
煋沦没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坐下喝茶。
唯安看川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呆在这,便回你的房间去!”
我一惊,唯安这般说川洛会不会生气?她是即将要嫁给他的,以后要走一辈子的人,如今就要上演不和吗?
川洛抬头,面带微笑,好脾气的道:“想呆在这,但是我同琼琚公主还有煋沦太子并没有其他的话要说,难道不能忙自己的事情吗?”
我凑到唯安耳畔:“唯安,那香粉毕竟是人家送的,你就让他呆在这儿吧。”
唯安一愣,哼了一声,倒没有再继续找川洛的茬。
唯安拿了香粉来,是两个不同的味道。一个是昨日闻的不太喜欢的味道,一个是淡淡的桃花香,倒是还好闻一些。
我多拿着桃花香粉闻了几下,唯安很敏锐的就发现了我对于它的喜欢。
“这个就给寰儿吧。”她拿着另一盒:“正好,我喜欢这个味道。”
我道:“多谢。”
又朝川洛道:“也多谢川洛皇子了。”
川洛再次抬头,轻声道:“不客气。”
“寰儿,你随我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我将香粉放在煋沦手中:“你帮我拿着。”
煋沦笑着应了。
内殿里,唯安看了看没人跟来,关了门,神神秘秘的模样。
我好奇道:“唯安,是什么事啊?”
唯安拉着我,坐了屋中桌边凳上:“寰儿,你告诉我,你可喜欢上了煋沦?”
被突然直白的问这个问题,我下意识的点头。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猛摇头。
可唯安却笑的贱兮兮的:“我懂,我都懂!原来是喜欢啊,那就好那就好。”这样,你嫁去青龙国,我也就放心了。
唯安也坐了下来:“寰儿,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为了仇人,你会怎么样?”
我疑惑不解:“为什么会成为仇人?”
唯安摆手:“不要问为什么,就说你会怎么样吧。”
我坚定道:“我们不会成为仇人,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唯安一愣,露出一个哭笑不得表情,她喊道:“寰儿啊。这人生之路,还长着呢,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仔细的想了想,成为仇人?什么样才算仇人?杀父杀母算一个,但是很悲伤的说一见可喜的事,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再就是羽家这些人吧,动了他们,或许他们会成为仇人吧。但是,唯安和爷爷叔叔哥哥们,关系都很好,所以这种可能也不会发生,我实在想不出,我和唯安成为仇人的模样。
“如果有那个时候,我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你吧。”
唯安抿嘴轻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杀了我呢。”
我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不出口。”
唯安抓住我的手:“寰儿,我希望你好好的,一辈子。”
我道:“我希望你也是,所以对川洛,你脾气好一点,不然你嫁给他后,远在他国,皇上可没办法护着你。”
唯安眉眼暗淡了一些:“我不喜欢他,和他相处了在些日子也没有。我喜欢的人,还是你大哥。”
感觉到唯安握着我的手紧了一分,我的心也紧了一分。
“唯安,你和我大哥,此生再无可能。”
我走时,唯安还在失魂落魄,眼眶通红,一看就是哭过了。
川洛在一旁像没事人,我在那一刻觉得他真是个冷漠的人。以后,唯安和川洛怕是不会幸福吧。
煋沦跟在我身旁,一直到出了宫。
“你同她说了什么?”
“她?”我不解。
他抿了抿薄唇:“唯安公主。”
“哦,说了奇怪的事情。”我道,然后声音降低了一分:“还有,她问我是否喜欢上了你。”
煋沦来了兴致:“你怎么答的?”
我羞赧的瞪他:“你不是知道吗?”
他呲牙:“我没跟过去,不知道啊。”
“喜欢。”我道:“很喜欢。”
煋沦看着我的眼睛,眼睛里的炽热,快要将我融化了。
“还有十天,我们就要成亲了。”
我有些恍然:“还有十日,便要回青龙国了吗?”
没想到日子过的这般快,一眨眼的功夫,二十日就这么过去了。
“说实话,我放不下爷爷还有叔叔哥哥们。”
我掀着马车的车帘,看着回府时沿路的景。
“我知道,我会让你每一年都来看他们的。等爷爷从官场退下后,便把他们一同接去青龙国吧。”
我笑:“好!”如此那般,我是即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又能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了。
“对了,你昨日给我的书,我一点没看懂。”
煋沦:“原来寰儿这么笨。”
我凶:“都是什么穴道啊,我又不是和叔叔们一样是大夫。”
煋沦点头:“好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你教我。”
“不用了,我直接将那书里的内容传到你的识海吧。还有十天就回青龙国,路途遥远,我怕你受不住,还是尽快先洗髓伐骨一番。”
煋沦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覆盖在我的额头上。
“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
我乖乖的闭上了眼睛,他念着什么咒语,然后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闯入识海。
是文字!金色的文字!
它们在眼前连成一排排的字,和书中一模一样,但是却有更透彻的解释,一目了然。
就如恍然大悟,不!大彻大悟!
再睁开眼睛时,我正躺在自己闺房的床上。
床边桌上的烛灯已经点燃了,我心道:是夜晚了啊。
门被推开了,饭香味传来,是目儿端了饭菜进来。
跟在目儿身后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煋沦。
“醒了?”煋沦看我睁着眼睛看他,便朝目儿摇了摇自己的扇子,示意她摆好饭菜后关门出去。
“可有什么感觉?”
他挨着床边坐下,一双修长的手覆上了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