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物是人非
这天一大早,桃花便急忙将自己收拾妥当,因为这天是天瑶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花灯节是天瑶城内妙龄女子祈求姻缘的日子,这天所有未出嫁的女子都会着盛装,再绘上精致的妆颜,将自己的灯谜书写在花灯上,等戌时一到,便系在市集里事先拉好的红丝线上,若是有男子有意相约,便把花灯取下,将谜底从花灯顶部投入花灯,等着女子前来揭迷,若是二人情投意合便会相伴同游花灯节。
已有情郎的女子在这一天会和自己的情郎在花灯上书写下他们对未来的希冀,等到戌时将花灯置于河中,传说这条河会载着人们美好的愿望汇入天河。花灯节除却花灯这番景致,还有一处便是天瑶城的市集在这一天会格外的繁华热闹,商铺、摊贩从这天辰时开张直至戌时收摊,多了许多平日里见不到的东西,一些外地的商贩也会在这一天赶来这里,是一年中不容错过的盛会。
桃花还未过及笄之年,所以并不大关心花灯之事,只看个新奇,桃花素来喜爱热闹,关心的则是市集上的好吃的好玩的:模样生动的糖人、酥软可口的桃花糕、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还有那种拿各色绸布扎成的布偶娃娃都是桃花的最爱,虽然不能将所有东西收入囊中,但光饱饱眼福都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所以一大早便打算拉着雪哥哥一起去市集逛逛。
“雪哥哥,雪哥哥”
院子里响起女子清亮的呼唤声,祁雪知道这一定是桃花来叫他一起去集市了,过去每年桃花都会一大早便来拉他一起去集市逛的。
祁雪闻声走了出来,接过飞跑过来的小丫头,“桃花,今日我有点事需要和我爹娘商量一会儿,你先去集市上逛着,过一会儿雪哥哥就过去寻你,好吗?”
桃花听罢有些失望的低着头,不一会儿又抬起头应道:“那雪哥哥我先去了,你要快点哦。”祁雪伸手整理着桃花方才跑过来时弄乱的衣褶,点了下头应道:“恩,好”。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一抹粉色的小身影若有所思的走着,没有了往日的活力,就像丢了魂一样,以前喜爱的东西今日却没有兴趣了,桃花才意识到,原来没有雪哥哥的集市会这么无聊。
“嘀嘀答答,嘀答,咚咚镪”一阵阵喇叭声入耳,锣鼓喧天。桃花循声而去,只见一位体格健硕的男子一身新郎倌衣冠骑在马上,身上系着大红花,身后跟着一个大红花轿,花轿由四个人抬着,花轿的流苏被风吹着来回摆动,轿内伊人若隐若现,轿旁跟着数名仆从。
应当是哪家大户人家赶在这天娶亲,市集上的人看见花轿缓缓而至,都自觉退到一旁,让出一条道来,桃花看着花轿出神,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桃花这才回过神。
“雪哥哥,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说着桃花一把抱住面前的人儿,埋首在他胸前哽咽道。
祁雪先是一怔,继而轻拍着怀里人的脑袋“傻丫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怎么会不来呢。好了,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桃花从怀里出来,抬起头来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方才看到成亲的队伍,一时间晃了神。”
“这样啊,我方才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今日好像是乔员外家大喜的日子。”
桃花低着头,面色潮红,吞吞吐吐的说道:“雪哥哥,你说…你说我们以后会有这么一天吗?”
祁雪微微一愣,眉头轻蹙,转瞬即逝的一抹哀伤让人不易察觉,桃花见他一脸茫然,才发觉自己是不是太不知道害羞了,正要收回方才的话。
却见雪哥哥迟疑着开口道:“桃花,如果有一天雪哥哥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你会原谅雪哥哥吗?”
桃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觉得她会和雪哥哥永远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气氛一下变得好让人窒息,过了好久才缓缓地开口道:“雪哥哥,你不会离开桃花的对不对?”
祁雪看她这样也不忍再说下去了,就算会离开也不是今日,今日他还要和桃花好好的逛集市呢,于是伸手宠溺的捏了一下桃花粉嫩的面颊,牵过桃花的手说道:“好了,雪哥哥只是随便说说,走,雪哥哥带你去买好吃的。”
虽然桃花隐隐觉得雪哥哥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还是展开了笑颜,任雪哥哥牵着走向人群中。
“咳咳咳,咳咳”屋里不间断的传来咳嗽喘息的声音,吴婶坐在榻上,身前摆着一条素色衣裙,是吴婶为花灯节给桃花缝制的新裙子,吴婶心里想着自己这身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桃花出嫁,趁着现在多为桃花尽点心,可是这几日身子却是每况愈下,一直瞒着桃花,害怕她担心,原本大夫说她这病熬不过几年了,可自从有了桃花竟坚持了这么多年,吴婶心里已是知足了,唯一放不下便是桃花,正值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面对许多事情。
想到桃花,约摸着也快回来了,吴婶便想起身去门口看看,谁知刚一起身便觉得头晕目眩,心脏处绞痛不断,呼吸也变得艰难,强撑着移至门口最终还是倒下了。
祁雪送桃花回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桃花大叫一声:“娘!”急忙飞奔至妇人身前,从地上扶起搂在怀里,急得汗珠和眼泪都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只见吴婶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桃花啊!”
“桃花,你在这照顾吴婶,我去请大夫。”
祁雪见状急忙跑去找大夫。吴婶听到桃花的呼唤,微微睁开了双眼,断断续续的说:“桃花,娘——对不起你,娘——太累了,想要好——好的睡一觉,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孝敬你爹,娘就没有什么遗憾了。”满含着不舍,说罢缓缓的合了双眼。
“娘,不要,不要睡”桃花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着,刚从田里回来的吴叔见状立刻冲到吴婶面前,将她搂在怀里,手抚上怀中女子的眉梢,哽咽的说着“桃花她娘,这些年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去寻你,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说着紧了紧搂着的手,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下。
祁雪和大夫赶到时便见到这样的情景,眼眸中泪光闪烁,那个他眼中慈爱的吴婶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走到桃花身前,把她拥入怀中,让桃花倚在他的肩头放肆的哭泣。
风拂桃木,桃花雨纷纷扬扬的飘落,落在吴叔吴婶的头上、身上,落在桃花和雪哥哥的肩上,落在屋瓴上、牛车上和每个人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