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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解禁

锦瑟流萤 丸酱酱 5061 2024-11-13 10:59

  三天后,李承鄞遇刺了。整个东宫都陷入了慌乱,宫娥们议论纷纷,都说李承鄞这次伤得很重,怕是凶多吉少。没有人能确认李承鄞的命运,文玉急得直跺脚,见我只是安静的抄经书,她更着急了。

  “良娣,您还看得进书吗?她们都说太子殿下情况很不好,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去。”

  “我也很担心殿下,可是着急有用吗。咱们被困在这里,除了给殿下祈福,还能做什么。”

  她被我噎得哑口无言,只好坐下来同我一起抄写。

  我是真的不想李承鄞死,他死了,欠我的那些债,要怎么和他讨回来。

  再一次见到李承鄞时,距离他遇刺,已经过了四天。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虽在睡梦中,却是眉头紧蹙。

  此刻的李承鄞,不再是杀伐果断的豊朝太子,他如此脆弱,任何一个他身边的人都能不留痕迹的杀死他。

  上一世,我见着他这样,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我不明白,为何他如此多灾多难。之前他在西域受了重伤,几乎命悬一线,如今又中了剑,生死未卜。我握着他的手,向满天神佛祈祷,请求他们护佑我爱的人安然无恙。眼泪一直流,永娘在旁边看着我,可我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仪态了。

  这一世,我倒是平静了许多,大概是知道,他并不会死吧。可我还是哭了,我喜欢他,或许已经成了习惯。此刻我分明不再心仪于他,见到他脆弱的模样,心里仍会刺刺的疼。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只猫,一只狗,养了三年,也不忍心杀死它吧…...呵,李承鄞真是狠绝之人,上一世,他赐死我的那一晚,竟连表情都未变过。

  是太子妃派永娘带我来看太子的,上一世,永娘来时,我其实纠结过是否要同她一起去丽正殿。毕竟我已是庶人,又被幽禁在滨雨楼中,若被人发现去了太子寝宫,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可永娘说,太子的伤势很重,足以致命。我一听就慌了神,即便是太子妃设的陷阱我也认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见太子,去见我的夫君。

  其实太子妃这样良善的人,哪里会布置什么陷阱。她只是担心李承鄞,想让李承鄞见见“最爱”的人罢了。

  李承鄞醒来时,已是寅时。阿悟守在外间,与报信的宫娥小声交谈着。

  宫娥轻声道:“太子殿下醒了,宫里的太医说虽然太子还需要静养,但性命无虞。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才是让绪宝林流产的凶手,咱们良娣马上就能出去了。”

  “谢天谢地,这真是大喜。良娣刚睡下不久,等她起来我再去通报。你且去丽正殿待着,看看情况。”

  阿悟吩咐完宫娥,轻手轻脚的掀起了我的帘帐,见我睁着眼,她吓了一跳。

  “小娘子怎么醒了,可是奴婢手脚太重,吵到您了?”

  “不怪你,我一向睡得浅。殿下醒了吗?”

  “醒了,太医说只需静养即可。还有一件喜事,宫里传来消息,您马上就能恢复身份了。恭喜小娘子洗清冤屈。”

  阿悟很是高兴,我却只觉得担忧。

  在丽正殿中,我没有杀李承鄞,我不想让他死得那么轻松。只是,错过这次机会,若不能成功扳倒李承鄞,赵家和我,便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我斗得过李承鄞吗?我不知道结局,可我知道,我没有退路了。我与他,只能生一个。鸠毒入体,让人痛得魂飞魄散,那样的痛,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第二天一早,内廷的旨意就到了。我恢复了良娣的身份,也解了禁足。为了补偿我,太皇太后颁赐给我好些珍玩。滨雨楼又恢复了热闹,文玉高高兴兴的领着宫娥们归置赏赐,我坐在院子里,只觉得无趣,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呢,若不是为着我是赵家长女,皇后必定会赐死我。人都死了,洗清了冤屈有什么用,赏这些只能供着的珍玩又有什么用。

  陛下废黜了皇后,将她关进了冷宫。我还未嫁给李承鄞时,太皇太后邀请诰命夫人及世家小姐进宫赏花,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皇后娘娘。她并不算很漂亮,眉眼却很凌厉,即便是和善的笑着,也会让人感觉到压迫感。雍容华贵、不怒自威,这是我关于她的全部印象。

  后来我入了东宫,她并不喜欢我,以至于从未召我入宫,也只有阖宫宴饮时,才能远远瞧见她。我倒也不想见她,一个不怎么成功的皇后而已。李承鄞虽然没有提过,可我看得出来,他与皇后并不亲密。陛下对皇后,也只余敬重。我想,我将来若为皇后,一定比她做得好,我会诞下豊朝的嫡子,会是李承鄞最爱的女人,天下是属于李承鄞的,而我,将站在他身边。可我永远不会成为皇后了。

  我实在无法理解皇后娘娘为何要走这一遭险棋,急什么呢,她只有李承鄞一个养子,若李承鄞真的死了,她只会被推向更尴尬的境地。也许,李承鄞设了局,逼得她无处可避,只能奋力一搏。

  我正胡乱想着,太子妃就派人来了。那个傻姑娘,以为李承鄞醒来最想见的人是我,便巴巴的让出了这个争宠的好机会。她处处为李承鄞着想,却没有看出,李承鄞最爱的人是她。到底是李承鄞演技太好,还是我们太傻。

  我到丽正殿时,太医们已撤去大半,只有几个资历尚浅的太医在小厨房盯着药。李承鄞虽闭着眼,脸色却好了许多。宫娥们都在外殿做事,我靠着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坐下,坐得久了,只觉得腰酸,正想换个姿势,李承鄞却突然紧紧握住我的手。

  “小枫......”他唇间传来断续的呢喃,声音很轻,我却还是听懂了。小枫,是太子妃的闺名。

  我不回答,他便拉着我的手在他脸颊上磨蹭了一会儿,又轻声呢喃道:“小枫,你还同我生气吗?原谅我。”我从未见过李承鄞撒娇的模样,冷血绝情的豊朝太子,原来也会脆弱的向别人乞求原谅。

  “是,她当然生你的气,你凭什么要求她原谅你。”我并不想见他这幅模样,赌气的回答道。

  我说完便后悔了,因为李承鄞瞬间就睁开了眼。他看着我,眼里先是错愕,而后是淡淡的失落。

  即便早有准备,那失落还是令我有些不快。我故作平静,轻声道:“殿下可觉得好些了?”

  他愣了一会,尴尬的回答道:“好些了。瑟瑟,原来是你呀。”

  “殿下以为是太子妃吗?太子妃昨夜一直守着殿下,今日许是太过疲累,就叫了我来。殿下可是想叫太子妃过来?”

  “叫她来做什么,我只是怕累着你。你的禁足解了吗?”

  “嗯。”

  李承鄞刚醒,还有些虚弱,见我冷淡,他也不再说话,空旷的殿宇陷入了沉默。

  原来我们之间,少了李承鄞的虚情假意,少了我的刻意迎合,已到了这样无话可说的地步吗?

  “陛下今早废黜了皇后娘娘。”这样的沉默让我窒息,我只好努力寻找话题。

  “我实在没想到,母后会这样对我。”他有些伤心的说。

  “殿下心性纯良,对皇后娘娘又孝顺,皇后娘娘实在不该如此,也不怪陛下容不下她。好在,殿下总算没事。我被禁足在滨雨楼,殿下受伤了也不能侍候在殿下身边,当真无用。”

  “瑟瑟,是我累得你禁足,又让你担心,刚刚我恍然听见你说不原谅我,还以为你是生我气了。”

  “殿下听错了,我守在殿下身边时,并未说话。可是外间的宫娥太吵了?”原来他听见了,我很后悔自己的轻率。

  “许是我听错了,你不生气就好。”他倒是不怎么在意我有没有说这样的话,即便我说了,他也只会当做我在吃醋吧。

  我不是吃醋,我是真的,不会原谅他。

  两个月后,李承鄞的伤势好了许多。他依然很宠爱我,父亲又升了官,巴结我的人络绎不绝,我虽然不愿意应对,但总得顾着赵家,场面上的功夫也只能维持。太子妃倒是不来了,有一次我站在滨雨楼门口,她刚好从外头路过,我向她行礼,让她到屋子里坐坐,她笑了笑,推说她还有事,然后便走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疏远了我,或许是为了李承鄞吧。她大晚上派永娘把我带到承恩殿时,我就知道她喜欢上李承鄞了。

  真是个蠢丫头,明明前尘往事都忘了,还是爱上了李承鄞。那个人,是她不能爱的人啊。

  一场大雪降下来,天气便冷了许多,滨雨楼也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上京的雪,一场接着一场,纷纷扬扬落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花。李承鄞有轻微的寒症,滨雨楼的炭火便烧得格外旺,房间内很是燥热。从前,即便再不舒服,我也愿意陪着他。此刻,我却懒得委屈自己,干脆去廊下赏雪。我有许多年没有细细看过上京的雪了,东宫里藏着那么多污秽之事,被雪花一遮掩,只剩纯白一片。可是雪花终有融化的一日,到了那一日,所有罪恶便会重新显露出来。

  年关将至,宫娥们换上颜色鲜艳的衣裙,大红灯笼一盏盏挂起,一向安静的东宫也变得热闹。年纪小些的宫娥做了祈福牌,挂在房内,祈求新的一年都有好福气。这些东西我是不信的,母亲总对我说,好福气只能靠自己争取,要是人不争气,天上的神明也帮不了你。我这一世,虽是神明赐予的福气,却还得自己努力。

  只是我很小的时候,母亲似乎也做过这样的祈福牌。后来家里的姨娘越来越多,母亲就再也没有做过。

  或许世人都曾把希望寄托于神明,所求之事大多不得应验之后,才明白众生皆苦,神明哪里看顾得过来。

  世间烦恼太多,神明总是不大愿意凑热闹的。若是眷顾你,你该感谢;若是不眷顾你,你也只能受着,自己努力求一条生路。

  我趴在窗边看得入了神,连李承鄞走到身后都未发觉。他从背后拥住我,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他轻笑着问道。

  “我在看宫娥们做的祈福牌,殿下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这样无声无息便进来了,是存心要吓我吗?”

  “谁说我没让人通报?瑟瑟自己没听见,倒是赖起我来了。”

  我转过身,取下他的大氅,随手交给锦儿。那大氅上上还有未融化的雪粒子,手一碰便化成了水。

  “殿下今日来得晚,可是路滑难行?雪下得大,殿下一定冷坏了吧。”

  “宫里有事,耽搁得晚了些。你刚才说在看祈福牌,瑟瑟可是有什么心愿?”

  心愿?从前他也这样问过我,我饮了三杯酒,微笑着看向他:“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这三个心愿,曾是我最大的祈盼,后来,却只实现了第一个。

  如今我的心愿,只剩平安。

  “我在殿下身边就很满足了,殿下呢,殿下可有什么心愿?”

  “我的心愿,就是瑟瑟永远陪在我身边。”

  真可笑,何必问呢,明明知道,只能得到谎言。就像那年我许下与他“岁岁常相见”的心愿时,就已知道,或许我们一生一世,都不会再见了。

  大雪融化那一日,哥哥传来了消息。

  赵家的死士在鸣玉坊潜伏了许久,昨日,见到了意想不到的客人——当今圣上,李承鄞的父皇。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也会去那样的地方吗?

  我忽然想起,上一世,陛下新册过一位妃子,非常的年轻,也非常的漂亮,宫中呼为“娘子”,据说陛下非常宠爱她,连暂摄六宫的高贵妃也相形见绌。后来,陛下也是借着为这位宠妃翻案的由头,灭了赵高两家。

  “娘子”难道是鸣玉坊中的歌姬?若真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陛下本就不满赵高两家,李承鄞派人假意绑架陛下,让陛下以为是有人阻挠他查案,陛下最恨有人在他面前玩弄手段,如此一来,赵高两家更是没有生路了。只是绑架陛下的过程中出了意外,也许李承鄞一开始是想用自己做人质去换陛下的,却没想到,刺客会带走太子妃。李承鄞慌了神,害怕再也见不到太子妃,才会在上元节火烧承天门,让上京关闭所有出口。

  放火毕竟是在陛下的默许下,若想扳倒李承鄞,还得涉及陛下的安危。我如果能拿到李承鄞指示刺客绑架陛下的证据,那么即便陛下放过李承鄞,他的太子之位也不会坐得安稳。

  这个证据,我必须拿到。

  一个计划在我脑中缓缓成形,若是顺利的话,或许我和太子妃都能重得自由。只是计划中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一旦失败,便是满盘皆输。

  事到如今,我的时间不多了,为求保命,我只能放手一搏。

  距离上元节只有一日时,我派在太子妃身边的人悄悄来回报,说太子妃换了男装,与太子一同出门了。

  我知道,我等的机会来了。

  他们一定是去了鸣玉坊,就在这一天,顾剑背叛李承鄞,带走了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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