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塘街是普集城最繁华的一条街,每日街道处从卯时起便开始人头攒动,直至戊时才见空旷,到亥时花楼掌灯、街道两边小贩摆出宵夜摊子,百姓便又开始不同于白日的夜生活。苏青不时会领着苏安和子不语溜来此处玩乐,自是熟悉不过。然今日苏青二人方踏入山塘街,便觉气氛怪异。日头西斜,一半的天被红霞染色,二人撑一把红伞立于山塘街中心,右侧忽的滚出一颗蹴圆,苏青下意识抬脚朝来处踢去,有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蹴圆正是朝那门飞去,门后一圆滚滚的总角少年探身欲接住蹴圆,却被身后的大人一把捞起,抬手“嘭”的一声关上那门。
苏青皱眉,抬脚朝那门走去,待到门口,她定住,身后的苏安收了伞上前敲门。
没动静。
苏安耐住性子又敲了敲,依旧没动静。
屋内明明有人。
苏安正欲推门,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开门的是一系着妃色发带的而立妇女,她快速打量了一眼苏青。面前的人一头黑发被乌玉发冠高高束起,身着海棠红劲装,袖口以一圈靛蓝利落收紧,腰系同袖口一般颜色的靛蓝腰带,足踏乌银流苏靛蓝短靴,一眼看去像个清秀俊朗的少年郎。苏青正欲开口询问,那妇女却神色紧张地抢先道:“小官人若是从外地来此,便在落日前尽快寻一客栈住下,无论听到何音都莫要出门,也莫要再敲吾家门。”说罢复又关了门。
苏安抱臂立于苏青身侧,拧了眉。
苏青盯着再次关上的门,须臾,转身环视了一圈山塘街,耳边敏锐地捕捉到四周先后传出的,称得上是小心翼翼的关门声。此时,日头又下去了些,各门各户皆门窗紧闭,街上空无一人。
衬得气氛..有些诡异。
苏青眼角瞥见当铺边正匍匐爬动行的断腿乞儿,想起妇人刚说的话,便快速走过去,将其扶进当铺后无人居住的破屋。那破屋还算宽敞,只是门窗皆有腐朽脱落的意思,她令苏安将红伞藤匿撑开,化为护阵笼住这间破屋,这红伞不但可为鬼身挡住炙人的阳气,也可化为阵法护身抵御侵略。
那断腿乞儿缩在墙角,苏青看了他一眼,走过去蹲下,温声问道:“城中何事您可知晓?”
断腿乞儿抬起浑浊的双眼,开口呜呜呀呀,却没发出一个苏青知晓的音。
“原是哑儿。”苏青轻轻摇头,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眼底升起怜悯之色,心道在他这怕是问不出什么。那乞丐却手舞足蹈起来,苏青疑惑地看着他。断腿乞丐口中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抬起黏满泥土的手指了指窗外,又翻手下压,脸上做出龇牙咧嘴的怪表情,复对苏青作出咬人的姿势。
苏安注视着他的动作,言简意赅地翻译:“太阳落下,怪物出行,咬人?”
断腿乞丐连连点头。
苏青和苏安对视一眼,二人在破屋寻了一处,坐等日落。
此刻该是戌时了,苏青抬首望了眼窗外,山塘街被夜色笼罩,月光穿过破窗渗入破屋,屋外一片冷清,静得只能听见呜呜的风声。
还没出现。
苏青渐觉乏味,从怀里摸出一把花牌,朝苏安咧了咧嘴,道:
“小安安,打牌子嘛”
苏安无语地看了眼她,疑惑:“这个时候...您确定?”
“哎呀,短时不会来,干坐着等不如玩会牌子,快来,我要发牌了!”
“三人成牌,咱差一个”话音刚落,二人默契地看向乞儿,那乞儿却早已蜷缩成一团睡过去了。苏青瞥了瞥嘴,忽然伸手又往怀里掏出一个一指高的纸人,掐指念了个诀,指尖升起光点,她覆指点在纸人身上,那纸人忽然变大,转了转头,竟盘着纸做的腿坐下来了。
苏安:“...掌柜的,这么浪费法力合适吗”
苏青笑眯眯地发牌,道:“无妨无妨”,又往苏安身前推了张牌,催促他:“接牌接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