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下的三途河静谧流淌,偶有几颗绿火掠过水面,转瞬便被刺骨的寒风吹散,隐入黑暗的河里。近岸处泊了一叶扁舟,轻轻巧巧摇摇晃晃,随着鬼火的掠过发出幽幽的寒光。人界说书先生常说三途河不过10米宽,若是他亲自来瞧瞧必然会颠倒自己浅薄的认知,隐在黑暗下的三途河,光是肉眼看来便不止1里宽,而孟婆桥横跨了整个河面,浩浩荡荡煞是气派。人类的生命线有限,因而鬼界和人界向来保持着守恒的生死数,生生死死循环往复,人界有多少人,鬼界便有多少鬼。
咣当!客栈门被一脚踹开,店内众人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只见孟婆提着半人高的汤勺,叉腰立于门口,破口大骂:
“天杀的苏青!”
“见天不见愈发过分了是吗!平日里偷摸拉走我的鬼客,一个二个老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你了!
“现今怕是拉牛车抢客不成!啊!啊!老娘的汤都快馊了也见不着就几个客影!这个月的绩额不达标,冥王老爷非得扣我50年俸薪不可!别以为你有冥王老爷撑着就可以为所欲为,今天要是不把鬼客还给老娘,老娘就站在这门口不走了嘿!”
说着她果真双手大开,整个人呈大字型堵在门口。
孟婆桥向来是鬼界最繁华的地方,每日桥上鬼头攒动,络绎不绝。当下却一派反常,桥上零星几个鬼,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三途河岸立着一座二层楼的客栈,客栈窗口泛出暖黄的光,周身似乎染上月辉一般,朦朦胧胧,和永远置身于无边无际黑夜的鬼界,显得格格不入。据人界的说书先生说,这座三途川客栈,只收纳不愿喝孟婆汤的鬼魂...
苏青是三途川客栈的老板娘兼掌柜,作为三途川百里之内的唯一一家客栈,落着地利人和风水绝佳的优势,常年鬼客络绎不绝。话说因是在鬼界的缘故,客栈内本该只接待鬼,但因为每年人界中元节鬼门便要大开一次的缘故,便会出现少许不属于鬼界的人类身影误入客栈,每每如此便是苏青最头疼的时候。人类对鬼来说,是绝佳的养元神器,因此一旦发现人类,众鬼便会相互争夺乃至大打出手,作为无辜成为争夺场地的三途川客栈,必将因此损失一大批维修费。对于误闯鬼界的人类,苏青也要在良心的谴责下保护到底,直至送回人界洗掉其记忆才算了结。可以说是耗神伤财,耗的是苏青的神,伤的是苏青的财。今年的中元刚过,那个误闯鬼界的毛头道士还藏在店内尚未送归人界,还有半本账本未算完,头大啊头大,一想到这,苏青的算盘敲得更加卖力。
苏青埋头算账算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经过孟婆这一顿破骂,苏青的太阳穴跳得愈发起劲了,她忍不住曲指压了压,待孟婆骂完,正欲说话,苏安已先她一步开口,只见他从腰间抽出灰布随意查了查近边的桌子,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道:
“我当是谁呢,又是你这老肥婆来找茬,张嘴闭嘴我们掌柜的抢你鬼客,你倒是仔细瞧瞧,我们这店里有几个鬼几个客”
话毕抬起下巴虚指了下客栈。
孟婆骂完一通心中畅快许多,此刻也冷静了不少,此时顺着苏安的下巴扫了眼客栈,不算宽敞的厅堂摆了近15套桌椅,仅3桌坐了人,苏安翘着脚占了一桌,接到孟婆投过来的眼神时翻了翻白眼;近木梯的一桌坐了青袍男子,左手边放了顶蓑笠,右手执起茶杯将将要送入嘴边;还有一桌被两只灰衣小鬼占着,这两小鬼瞅着怪是眼熟,孟婆沉思了一下,记起这俩是鬼市商贩;厅堂中间落了套长方案桌,鬼界过节的时候,苏青总会喊说书先生过来讲讲人间话本,亦或是喊一二曲娘过来嗯啊弹唱,而此时,不知是不是花眼,案桌的拍板上似乎落了只苍蝇,此刻无聊地左右戳着脚。
空气凝固了一瞬,孟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长勺,但是又不想落下风,死鸭子嘴硬道:
“...谁知道鬼客是不是都藏进客房去了”
苏安:“不如您上楼瞧瞧,若是有客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苏青放下手上的账本,虚虚抬手对孟婆做了个您请上楼的手势。
......
孟婆自知理亏,讪笑道:“上楼就不必了”
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可没有诬陷你们啊,你们三途川客栈抢我的鬼客也不是一次两次,一个两个了,不怪我老太婆误会你们”
“今天的事就算了哈,大家好聚好散好聚好散,散了啊”
说着僵硬地扭身朝外走去,拐弯的时候眼角瞥过苏青,还侧头对苏青露出一个“我很尴尬”的笑容。
苏青:......
近日的鬼界不对劲,目送着孟婆的身影融入黑夜,苏青唤来子不语:
“去看看奈桥什么情况”
子不语应声从苏青身后的矮脚凳上站起来,手上还拿着只前夜从人间顺来的烧鸡,口中塞了一大口鸡腿肉,含糊应道:“呜得令”,说完就拔腿便要往外跑。苏青拽住他,叮嘱道:“路上可别看到什么就吃啊,孟婆的汤也不许尝,那是世上最难喝的汤,知道了吗?”
子不语睁大眼睛听苏青说完,认真点了点头,才向外跑去。苏安蹙着眉盯着子不语出门,心头似乎总有点担心子不语又做些憨包的事出来,转头询问苏青:“掌柜的,我跟弟弟一块去。”
苏青颔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