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崔景棠也达到了这边星辰之海。他本来是要去找钟虞的,但走着走着,就进入到了这里。
他置身于万千星海中,听着风在耳畔呼吸。眼见得地府已经在对岸,他想要赶紧过去。
想必这么多天,那个女人该等急了吧?崔景棠突然笑了笑。
她是会找人撒气呢?还是去找如薏诉苦了?还是能自己做个小人儿,写上他崔景棠的生辰八字,拿着生离死别砍个粉碎?
反正都是她能干出来的。
也罢,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就随她去吧。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地府里的小阎君正安静得好像不是她一样。
进入十方鬼域那天,小阎君没有来送崔景棠。她只是前一天把那袍子送给了他,言语寥寥地叮嘱了几句。
那夜的小阎君失眠得把整个池塘的鱼都喂得撑死了。最后,她还是叹息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落下的霜,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怕她太过于想他,错过了干正事的机会。于是,她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在他们进入十方鬼域后,小阎君就对这个地府动手了。
她按着崔景棠已经整理的脉络,找出了多个钟虞和食心鬼在地府安插的暗线。只不过,她没有直接剔除。毕竟,她是讲道理的。
如果确实合适的人才,她也会向他们抛出橄榄枝,给他们机会真正地为地府效力。而冥顽不灵的,她也是毫不留情地卸了他们的任,找人看关了起来。等待十方鬼域结果出来后,再做定夺。
在做完了这些准备后,小阎君身心疲惫地倒在了阎君大殿的宝座上。
整个大殿空空荡荡,她拿着一只老阎君的糖人,就是崔景棠送给她的那一只,喃喃道:“爷爷,你说,我能守好这个地府吗?”
“噔噔噔”有人敲着大殿的门,把小阎君从沉思中唤醒。
“谁?”
开口的是马面。“小阎君大人,天界的使者来到了地府,说天地共主有旨意需要当面给您宣读。”
“让使者进来吧。”
阎君大殿的门缓缓起开,从中走进来一个一身纯白的天界使者。那使者裹得严实,小阎君看不清他的脸。直到他离自己只有十步的时候,他才开口。
“地府阎君听令。”他站的笔直。
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小阎君心中却已经有些答案。她无奈地下了大殿,直接跪在了那个天界使者面前。
“参见天地共主,您又被我识破了。”
那使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搔了搔后脑,声音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哎,你这小机灵鬼,怎么每次都能被你识破。”说着,他就搀起了小阎君。
小阎君吐了个舌头,“这是秘密。告诉您,您下次就改了。”
天地共主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变回了他本来的模样。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样貌普通,性格也随和,若是说他就是天地共主,那个六道至高的统治者,也许人人都会惊讶。可一双能看透世间万事的眼睛就足以让他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拍着小阎君的肩膀,一起走上了阎君的宝座上。他坐了下来,小阎君站在旁边。
“怎么样,最近忙坏了吧?”天地共主随意地看着小阎君。
小阎君轻笑了一声:“就是些地府小事,天地共主不必挂怀。”
天地共主点点头,“嗯,没事儿就好。你这边也别太操劳,有空的时候就去找如薏,也正好帮我去看看她。你也是知道的,她也变成了个闷葫芦,也对我当年拆散她与谢哲之事耿耿于怀,我怕她随了你,都把自己封起来了。”
“是,我会的。”小阎君恭恭敬敬地答应。
天地共主:“最近地府不太安宁,我也是有所耳闻。我这里有几句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小阎君拱手,“请天地共主明示。”
天地共主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眼睛如鹰一般盯着小阎君,“你可知,为何我掌管六道还如此清闲,而你只管着一个地府,却劳心劳力?”
小阎君皱着眉,“我不知。”
“那你知道为什么地府总有那些危机,而你必须要费尽心思地处理?”
“我不知。”
“那你还可知,为何崔景棠会以身涉险,替你去应战钟虞?”
“我....”
“其实你是知道的,不是吗?”天地共主骤然抬眼,盯着小阎君。
小阎君心里咯噔一下。
只听着天地共主继续说,“你知道,可你做不到。或者可以说,你是不愿意做。你的心里还留存着那些岁月静好的痴念。不过,你的经历让你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和方法,所以每次你才有恃无恐,找到方法解决这些危机。”
天地共主顿了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所有的事情本该有着更加省心省力,成本更低的做法?”
小阎君神色越发不对劲。她咬着下唇,听着天地共主的提点。
她反问道:“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
天地共主轻轻说道,“如果是我,我的做法,你还会不清楚吗?呵呵。”他继续说,“如同当年我会拆散如薏和谢哲,和今天我不会同意你与崔景棠一样,我定然在事情开始之时,就会让它结束。”
“所以,您现在是来,要让我提前把钟虞藏下的暗线,给处理掉吗?”
“不不不,这个是地府的事,你是阎君,我自然不会管。”天地共主风轻云淡地说,“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更好的意见,我认为更加妥当的方式。”
“可是他们之中有的人不该如此牺牲掉。”
“所以呢?你留着他们,也不得保证他们未来不生异心,就像此时的钟虞一样。他们的牺牲,会换来什么?你应该想象的到。一个安静、和平的地府,不正是你和我都想要的吗?”
小阎君苦笑一声,“可是那样的地府,有什么值得守护的嘛?”
天地共主摇了摇头,“上位者,当看握在手里的有什么,有多少。为了那点所谓的人情味,你终究会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