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吗?连尸体都没有?”腾夜妙望着平静的湖面,有些站立不住。他要承受的太多了,父母失踪,皇室压力,就连从小长大的朋友他都保护不了。
“寻过了,慈藏师傅亲自下水找过,一点痕迹都没有。”孙阿姨在一旁说道。
“不行,我要去看看。”说着腾夜妙拨开荷花,潜入水中。
孙阿姨刚想去阻止,却被慈藏师傅拦住了。
苦湖的水很冰很凉,可还是生活了不少奇异的鱼,腾夜妙穿过鱼群,一直往下潜,在水里,他也许才能把眼泪流出来,他才十一岁,父母为他才去寻什么药魁师,结果失去了音信,现在姜黎然是他的唯一,他不能连他都弄丢。
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但是腾夜妙丝毫没有要返回的念头,直到肺部的空气耗尽,他感到一股不同于别的水流的流向,抓住那一丝迹象,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进去!
“你为什么要来!”
腾夜妙觉得自己快死了,但这是姜黎然的声音!
死命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还是沉在湖中,但是他可以自如呼吸,围绕着周身的是一层冰花,朦胧中,他看到姜黎然周身的衣服已经被撕碎,脸部裹着一层薄薄的冰花,模样及其狼狈痛苦,不由得心中升起一团怒火:
“为什么?因为你太懦弱了!”
姜黎然突然抽泣道:“我受够了,没错,我是想死,可是,万雪晶魅救了我,夜妙!你他妈找来做什么?让我在这里被万雪晶魅吞噬不好吗?你觉得我整日和仇人的儿子待在一起好受?可是我却不能报仇,因为养育之恩,他们还是灭魔之战的英雄!我的父母为什么还要我受这种折磨,为什么总是阻止我死,根本没有人,夜妙,根本没有人,我想离开!你为什么要来?”
姜黎然虽然在嘶吼,但身体却是牢牢被困住。腾夜妙视线下移,他看到躺在雪花上的霜忱,以及漂在一团的碎片。
“你把万雪珠毁了。”腾夜妙低声说了句,突然抬头盯着姜黎然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你别骗人了,你都知道,那是迫不得已,那场屠杀的唯一存活者只有你一个!你愿意把我当仇人也罢,但是你给我记着,你得活着!”
腾夜妙第一次将银流从手中释放,震碎了周身的薄冰,拨开水流,冲上去抱住了姜黎然冰凉的腰身。
姜黎然神色震惊,每次在沉到深渊的时候,总是会有令他讨厌不起来的力量把他拽上去。
“你还有我,离然,我们是兄弟,哪怕一直以来你都讨厌我,我也不会丢下你。”
耳旁传来腾夜妙底底的声音,姜黎然想到与腾夜妙相处的时光中他总是说夜妙幼稚,可是那个真正幼稚的人是自己吧。
“师傅,看。”
“上来了!”
“天!那是什么?”
一群身着淡紫莲荷袄的人围着苦湖跑向其中一个人指的方向,衣衫湿透的腾夜妙拖着姜黎然爬在岸边。
腾夜妙从瑞都匆匆赶来,衣服没来得及缓,刚入夏的衣物在这万年冬季的东荷国实在是不避寒,更何况刚从冰凉的苦湖中游上来,已经是动弹不得。
“快,带他到我的住处!”
“师傅,他抱着一大块冰,我们根本掰不开他的手!”
慈藏师傅拨开人群,面色现出震惊之色,咽了一口气息,正色道:“一起抬走。”
……
“传言,在冬荷苦湖中有一个秘境,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进入,那里蕴藏着上等晶魅万雪,万雪何时被运用,冬荷何时才可立于世间。”孙阿姨盯着湘沫的眼睛,“后来,慈藏师傅闭关前将离然封为国师,从此边界小帮小派很少侵扰,冬荷一直安定。”
“嗯,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进入苦湖的秘境,那王爷也是吗?”
孙阿姨淡淡一笑:“离然是苦湖为冬荷国留下的,而王爷,姑娘,也许某一天你能找到答案。”
“孙阿姨,也许根本到不了那一天,我就离开了呢?”湘沫想,如果大佬真带她见到花儒弈,可能真的就要离开了,那些根本不属于她本来世界的秘密,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去探索呢?
“随心吧,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孙阿姨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轻轻说道。
“嗯。”湘沫望着孙阿姨有些瘦弱朴素的背影离去,合上眼睛,感受船飘在河上的孤独,还有自己那颗飘浮的心。
船接着行了一日一夜,终于在一港口停下。在船上与孙阿姨整日的相处中,湘沫知道了那个给姜黎然递判官笔的“和尚”是慈藏师傅的徒弟,名叫珠心,其实并不是什么和尚,只是慈藏师傅天生头发就少,索性就一直是光头,珠心从小就受慈藏师傅指点,所以也跟着留了个光头。
现在珠心正与几个助手一同从船上卸货。湘沫与孙阿姨坐在外面的一个铺子喝着茶水歇息,等着把货卸完,一起赶往举行盟间武斗会的孤脊。
湘沫看着珠心那颗光脑袋总是想笑,还跟着师傅剃光头?但对方看样子却是个很严肃的人,湘沫也就是心中好笑。
坐马车行到孤脊还需一天,因为孤脊本就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所以越往那边,大点繁华的城镇就越少,那天在一个叫大鼓镇的一家小客栈留宿,睡到半夜,湘沫被一阵吵闹惊醒。
摸索着将桌上蜡烛点燃,在这偏僻小镇没有像福乐客栈还有小夜灯,有蜡烛就不错了,湘沫的房间在二层,外面吵闹声刚开始听起来是一男一女,女人声音很尖利,但湘沫点好蜡烛后就听不见了,现在是一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很高。
湘沫将窗轻轻推开一条缝,向外瞥去。
在侧面的一个巷口处,只见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抱膝蜷缩在地上,背对着湘沫,不住地在发抖。
也许尖利的女声就是那个女人发出的,她周围围着十几个镇里夜晚工作回来的人,离女人最近有一个壮实的男人,穿着比旁人看起来好一些,现在正不停地跟周围看过来的人说着:“各位都清楚的,这妇人精神不太正常,不早了,都回去吧,回去吧。”
“刘宝那我们走了。”
“刘宝,你有银子,怎么不再娶一个?”
“就是,这疯婆娘也没以前那么好看,还留着干什么?”
“说的对啊,刘宝,她连个儿子都没给你生出来,天天晚上还发神经,你还要照顾她,我看啊,你就是心肠太好了。”
“本来就是个乞丐,攀上刘宝家了还不好好伺候,我看大饼妹都比你强!”
……
周围几个人劝了几句,走得远了还能听到点不满的声音。那个叫刘宝的壮男子待那些人走远,脸上亲切的笑意散尽,往地上啐了一口,拽起女子就往巷子里拖,那女子早已不再吵闹,麻木地任由刘宝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