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不同于这个季节该有的寒冷，这风带着一股温暖的湿润划过湘沫鼻尖。
湘沫目光一紧，只听那唤白羽道长的道童双目大睁，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脖子间似有若无地飘过一片羽毛，一丝鲜血飙出，随着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小提灯摔落，不一会儿便熄灭无声，一白袍道人长身玉立，声音淡淡：“嗯，在这呢。”
这人正是白羽道长！
白羽垂眼看着地上的道童，慢慢弯下腰，将道童的双目合上，说道：“一百多年同十年比起来也没什么不同，惶惶已过，都是不声不息。”
腾夜妙松了湘沫的手，对湘沫小声道：“沫沫，那孩子还未死透，你可以救他。”
“嗯。”湘沫不知白羽在做什么，但腾夜妙说孩子有救，她是不会不管的。
湘沫点地而起，向着那边飞去之时，汇聚银流在腰间。
白羽偏身躲过，立在一旁。
湘沫长剑在手，并不去理会白羽，轻启朱唇：“阴界，开。”
湘沫眼角鳞片闪烁，眼中泛出金粉之光，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空间，她看到附在道童身体上的小鬼。
原先只带有毒婪气息的生魂剑此时生死纹流窜，湘沫挥剑将小鬼黑魂一扫而过，如烟雾消散，那些脏东西退去，天地又恢复如初。
湘沫不敢引出诱魂太久，那东西太难控制，现下只手执生魂剑，目光早已澄澈，看着立在一旁，没有什么表情的白羽道长。
道童没有醒，但一身污浊之气已经消失，只经调养，定会复苏。
“妖。”白羽道长开口道，他望着湘沫，两条眉毛上的红痣竟沁出红血丝来。
湘沫心中那种酸呼呼的感觉再次袭来，但这次没有不适，只觉与眼前之人兮兮相惜，哑口道：“你......”
“妖。”白羽重复道，与湘沫擦肩而过，目视着还立在山坡处的腾夜妙，冷声道，“放了她。”
湘沫慢慢转过身，看着白羽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他明显是对腾夜妙有敌意，可是湘沫喉头却突然哽住，这是同类之间的感应么？
“放了她？”腾夜妙冷声轻叱，即便他现在看去是普通人的身体，但毫不畏惧，从坡上走下，沿着田间土埂，一步一步向这边走，“当年你放过那三千万血祭童子了么？”
“你，是谁？”白羽声音冰冷，他并不俱这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腾夜妙依旧一步一步向这边靠近：“不必追究我是谁，说到底，我还应该称呼您一句前辈。”
腾夜妙在白羽身前三步远的距离站定：“怎么，没有主人的庇护，您就躲在这里蓄势，准备再造辉煌？”
白羽道：“呵呵......什么主人？都是一群污浊之流！妖族，除了是杀人的利器外，在你们眼中又能做什么？”
“沫沫可同你不一样，她在我眼里，不是杀人的工具，是命。”腾夜妙道。
白羽道：“不可能，你这人又有什么能力令这只妖追随你？！”
“我愿意的。”湘沫说道。
白羽回头，湘沫心中发紧，好好的一张脸隐隐透着红血丝，眼神冷淡至极，他道：“傻瓜。”
“什，什么？”
“我说你是傻瓜。”白羽突然淡漠一笑，转身看向腾夜妙，阴惨惨道，“知道三千万血祭童子的人，若不是锦国皇室一脉，那定然是张氏遗孤！都是些心黑手毒的恶瘤！无论如何，我定要亲手杀遍你们！”说罢双臂大张，白袍袖口开合，周遭气流逆向翻滚，露出的苍白手臂从指间开始出现红血丝，一片片白色羽毛从袖口飞旋而出！
妖气大显，湘沫按耐不住，冲破翩飞的羽毛，拉起腾夜妙的手就要跑。
湘沫本想腾夜妙定有对付的办法，但腾夜妙竟真由她拉着跑，湘沫回头看他，有片片羽毛飘来，腾夜妙被湘沫拉着衣袖跑着，还翘起嘴角笑。
“大佬，你做什么啊？他妖气那般盛，我怎打得过他？你还笑！”湘沫急了，将腾夜妙甩在一边，自己连忙汇聚毒婪珠的保护属性，去阻挡那变了气势的狂乱之羽。
腾夜妙随着惯性在田地里又跑了两步才停下，他转身看到湘沫紧张的模样，经不住笑道：“沫沫，你若是不胜过他，那么今晚只能陪我一起死了，咱们的婚礼也只能在阴曹地府举办。”
湘沫没想到一向正经的天仙，有一天嘴皮子还能讲出鬼话来，索性使出掌风往前推了一把，借空余间隙白了腾夜妙一眼。
腾夜妙并不在意这可伤人的羽毛，他稳了身子，走出了湘沫的禁锢圈。
湘沫并没有看出腾夜妙运用毒婪气息或是什么防备手段，突然想起前几日见面，腾夜妙说的要自己保护他的话，急了要去护他，只听腾夜妙穿透杂乱的声音：“前辈，这不是违背了你的心意？”
羽毛凝固，湘沫身后与之相抗的力道突然停滞，并且她还急着去护着腾夜妙，现在突然身形失去平衡，腾夜妙就直接抱住了湘沫。
“好啊，竟懂我心意。”白羽收了气势。
腾夜妙将湘沫压在怀中，道：“冒昧猜测而已。”
白羽上下又打量了一下腾夜妙，不太确定地道：“腾甄...？”
“嗯。”
“果然，是他的孩子，这么算，当年张氏破灭之时，你还是个襁褓婴孩。”
腾夜妙松了湘沫，冷声道：“若我再长大些，说不定就被抓去成为你那三千万血祭童子之一了呢。”
“一时糊涂的事情而已。”白羽将目光转向了湘沫。
“那为何还要在这里为害？肉殷庙原先是何种面目？”腾夜妙步步紧逼。
白羽垂眸，面上看不出悲喜：“一百三十年前的锦国之都，血海翻腾，我被张氏先辈囚禁，那时的我同这个女子一样将收留自己的人类奉为神明，完全不知已沦为那些人争名逐利的凶器。”
不知怎的，在白羽说话间，湘沫闻到渐浓的血腥之味。
“他摸着我身后的天鹅羽毛，笑说‘孩子，张氏要靠你复兴啊，答应我，护好这三个孩子，也不枉我疼惜了你一辈子。我答应你的血祭，再等五十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