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的落在了怀宁镇的长街上。
“咣……咣咣……咣……”若有若无的拍门声从漆黑的大门后传出来。那雪越下越大好像要埋了整个镇子一样,不知不觉间雪花就有了鹅毛大小。
门外好一会儿都没了动静。
“唉唉!没动静了,这是走了吧?”
“走?她那病歪歪的样子能走?我看多半是冻死了?”门内一小一老两个家丁打扮的人裹着厚厚的棉衣缩着脖子瞧着门口的方向小声说着。
“别啊!死咱门口也太不吉利了!”看起来年轻一些的那个一听死了人,声音就往上拔了拔。
“怎么着?你还能管怎么着啊?这老爷的亲闺女老爷都不管,你还想管管?”提到门口那人的身份时,家丁的声音明显往下低了两个调还用自己本来就不大的三角眼四处看了看。
“我……我就觉得不太干净……毕竟往后这门还得咱俩把着不是?”说着他把脖子又往厚衣领里藏了藏。
“憋着吧你!还特娘知道自己是个看门的。”旁边人这么一骂,先前觉得不干净的小家丁也不再多说什么,缩着脖子踢了踢脚下的雪。
此时门外,早已红肿冻裂的手终是离开了那扇门板,落在了怀里早早没了气息的瘦瘦小小的一小团上。
“对不起啊,小乞丐。”林幼清心里想着,缓缓的合上了眼。
飘飘的大雪,慢慢的将门口红衣女子的身影裹了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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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幼清!醒醒!快醒醒!”随着焦急的呼喊声,林幼清的意识慢慢恢复了过来。她睁开眼,先是有些模糊,接着眼前人的轮廓就清晰的映在了自己的眼里。
“娘?”
林幼清看着面前泪眼朦胧的妇人,虚弱的喊了一声。
“唉!唉!幼清啊,你可算是醒了啊!你……你吓死我了。”
那妇人急急的回应了两声,拉着林幼清的手贴近自己的脸嚎啕大哭了起来。哭了好一阵子,妇人用袖子擦了擦眼对着林幼清挤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饿了吧?娘亲去给你煮粥啊。”
“娘亲?我这是怎么了?”林幼清哑着嗓子问道。不提还好,一提林母眼睛里又是出现了一层水雾。
“别是摔坏了脑子啊!可怜的孩子啊!”回答完林母用手摸了摸林幼清的头。眼看着林母眼里又涌出泪珠子,林幼清刚要出声劝慰,林母硬是抽抽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先前落水了,亏了邻家看见给捞了上来,躺了一天,这总算是醒了!你在这躺着,娘给你煮粥去,这好不容易醒了可不能饿着。娘就在屋外啊,幼清不怕啊。”
说着用手搓了搓林幼清的手把它塞在被子里,在细细的掖一遍被子林母这才起身走向屋外。
待林母走后,林幼清又把眼睛闭了起来。落水?她记得自己九岁时落过一次水,可她不是死了吗?冻死在了林家的大门前,怎么现在又躺在了床上?
难道之前的都是梦?可是这梦的感觉也太逼真了,都能够感觉到疼痛感。
而且自己一梦梦一生?把每一天都过的一遍?但如果解释成别的也解释不通啊?
除非?她重生了?
林幼清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躺在床上又睡着了。
林母拿着粥碗走近床边,眼圈又红了起来,她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到了林幼清的鼻下,在感觉到均匀的气息流动后好似久举大石终于卸下一般,呼出一大口气。
“呼~没事没事,幼清她睡着了罢了。”
林母用空着的手拍了拍心口,就轻脚把粥端了出去。
林幼清这一觉昏昏沉沉昼夜不分的从这天晚上睡到了第二天傍晚。当林幼清再次睁眼的时候已是落日西垂,她清醒了片刻后扫了一圈不大的屋子,她母亲不在家里,林幼请掀开了被子想着起身给自己倒点水,也好滋润一下自己都快干涸了的喉咙,可不想自己身上那仅存的气力就够她下个床。
林幼清皱着眉看着自己软面条一样的双腿无可奈何,别说去倒水了,她现在离开这床肯定就“吧唧”倒在地上来个狗啃泥,没法子林幼清只好保持姿势坐在床边,双手支着身子等待林母回来“救”她。
不一会儿林门外传来了母亲和另一个男子的谈话声,随着渐近的脚步声,林幼清听清了谈话的内容。
“这鱼是我刚打的,你拿回去给青青补补啊。”一个熟悉的男声传入了林幼清的耳朵。梦里好像也有这么一段?
“谢谢李大哥了,幼清她那性命就是大哥救得,实在不好意思再拿这鱼,但是这孩子落水身体弱,从昨天你给捞回来,就一直睡到了现在啊!我这醒着就用手探探摸摸,生怕这孩子她……她挺不过去啊!”
林母说着说着,就突然没了声音,几声压抑的抽泣传近了屋子。林幼清只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妹子,你别怕,青青她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啊。只是这落了水,委实得补上一补才能好些,这鱼你拿着,好生炖着给青青喂下去,对她身子好些。你放心,落水我都能给她捞回来,定是不能让青青在遭了什么难,明天我就去镇上把马大夫找来在给看看,若是有事,你便直接来隔屋喊我便是。”
低沉的男声耐心的说着,夹杂的细心安慰让林母稳定了下来
“多谢大哥,这鱼只当我们娘俩向李大哥借的,到时再还。”
“成,你快把这鱼炖上吧。”说完随着脚步声渐远再没了声音。
听着声音,是隔壁的李叔,自林幼清记事开始这隔壁家的李叔就对这娘俩很好,一直帮扶照顾着,林幼清记着自己梦里娘亲病了,李叔帮着照顾没想到却被二娘瞧见,说是两人私通,饱受镇上人的嘲笑奚落,最后也直接导致了久病不治且抑郁寡欢的娘亲走上了死路。
又过了好一会儿,随着“吱嘎”一声木制的门被轻轻拉开,于兰看到林幼清咸鱼一样“挺”在床边后,立刻喊到:
“你怎么下床了!”
屋子不大,床距离门口也不远,于兰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把林幼清抱回了床上。
“娘亲,我想喝水。”
林幼清弱弱回答道。于兰连忙去门外倒了热水在水缸里晃了晃,接着一手揽着林幼清,一手拿着水舀,给林幼清喂了水。看林幼清喝完对着自己摇了摇头,林母把水舀搁到一边,抱着林幼清问到:
“饿不饿?娘亲给你熬了汤,鱼汤。”林母边说边摸了摸林幼清的额头,不凉不烫。
“娘亲一说这倒是有些饿了。”林幼清笑了笑往母亲怀里缩了缩,真暖和啊。
“那你先躺一躺,娘去看看锅。娘亲刚把鱼放上了锅,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好。”林母拢了拢林幼清额前的碎发。
“娘亲?做梦会疼吗?”林幼清看着门口问道。
“不会啊,做梦怎么会疼?幼清做梦了?可是梦见了什么?”
“梦见我喝鱼汤了。”林幼清半晌才回了神对着林母露出一对小酒窝。
“娘亲现在就去看看你那梦里的鱼汤好没好,馋的像个小猫似的。”林母面上几天来第一次挂上了笑容,接着迈着步子直奔门外的锅去了。
看着林母消失在门口,林幼清把林母的话在脑子里走了一遍“不会啊,梦里怎么会疼呢?”
那自己是咋回事?难不成?是哪位路过的上仙看自己可怜给自己一个机会再活一次?
林幼清脑子里像是煮糊涂粥一样,啥东西都有,但目前来看这个解释十分合理了。
毕竟这各大仙门飞升的仙人总数也是有一些的,上仙出手救人的故事也是比比皆是,只是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这恩情可如何报答?
林母拿着碗走进屋子就看到林幼清的眉毛皱皱巴巴的拧成一团。
“怎么了?幼清?可是哪里又不舒服?头晕?恶心?娘现在背你去找马大夫!”说完林母放下碗转身坐在床边抄手要背起林幼清。
“不用不用,娘亲,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娘亲别担心。”林幼清立马握住林母的手并表明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就怕……怕你在出啥事……”林母反手将林幼清的手握住,安抚似的拍了拍。眼见着林母的眼圈有红了起来,林幼清撒娇似的说:
“娘亲,那鱼汤一会儿就凉了,过会儿还要麻烦娘亲再热,现在喝估计正好。”林幼清直直看着刚刚被林母放在一边的木碗,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说着。
“诶呀,我这脑子,来,娘亲喂你。”
林幼清看着自己娘亲一勺勺吹凉然后小心递到自己嘴边,忽的鼻子有些酸。
林幼清现在还是不敢确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梦,那这便是她们母女不得善终的噩梦,既已梦醒,就当认真过活不能让噩梦成真。
是真事,那便是上天垂怜给了她林幼清一个机会。若真是如此,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