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黑夜漫漫
一望无际的黑暗,像一场盛世过后的烈火,灰烬乱飞的苍穹,狰狞可怖的群怪妖魔,月儿跌倒在碧落的裙下,白玉无瑕的手掌划过坑洼的黑曜石石砖,殷红的鲜血溢出手腕,像一场绮丽的美梦,一点一点在黑暗中静静燃烧。
碧落的声音仿若幽梦般萦绕在她的心头,“乖孩子,起来。”
“起来?”月儿的瞳孔渐渐失去光泽,仿若行尸走肉般一点一点起身,她的眼眸里映出碧落的身影,那般肆意耀眼的神女,似乎在她的记忆深处,曾经隐隐存在。
“碧落……”九头巨蟒吃惊地看着一向气焰嚣张的碧落竟会如此温柔的对待一个小女娃子,顿时吃味了起来。
月儿像个牙牙学步的幼童般跌进碧落的怀里,瞳孔仿佛被勾去魂灵般失去了神智,碧落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声音轻的像一阵风,“乖孩子……”
碧落的神识探进月儿的经脉,眉头越来越皱,痛心的眼中划过一丝恨意,“常华他……竟然没有好好地护着你!”
“如今你,竟然落得神魂四分五裂,肉身毁灭,神识破碎……”碧落的手指划过月儿的脸颊,双眸微狭,“好!可真是好!”
“既然他如此无情,假以时日,本君出来,必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凌迟万遍,以慰本君所痛!”
月儿只感觉自己在昏昏沉沉中似乎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走向黑夜,梦见那黑暗尽头笔直挺立的帝君,梦见他对她翩然一笑,手掌揉过她的头发,“月儿……看看今夜的月色。”
“若是……四海八荒永远这么安宁该有多好。”
她看见沧奕帝君的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在那层看不透的重重迷雾下,月儿仿佛看见她记忆中的那个沧奕帝君——他的眉眼,他的瞳孔,他的发色,都在慢慢的变为她全然陌生的人。
“帝君……”那是一双美如宝石的蓝瞳,美得仿佛让人看见那一望无际的澄澈星空,忘记了俗世的纷扰杂乱,她看见那披散而下的金色长发,那张越来越清晰的异域轮廓,她明明该害怕该畏惧,可是对上他的瞳孔,月儿突然觉得,这才是帝君,真正的帝君。
被封印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缓缓苏醒,她记起了人间之日,撞见帝君真容的她,魔怔似的表述爱意的她。
月儿的神识剧烈的颤抖,仿佛有什么蠢蠢欲动的记忆想要破界而出,不断在神识中冲撞着那一堵薄薄的围墙,然而却总是以失败结束,而这堵封印了月儿前生记忆的围墙——正是父神常华设下的结界!
黑夜漫漫,这神之囚牢永恒的白昼仿佛一双大手将他们紧紧的困在这座牢笼里。
碧落独自饮酒,冰凉的酒酿自唇瓣滴落,一点一点晕湿那黑色的霓纱。
“碧落!”九头巨蟒一把夺过碧落手中的酒酿,“你怎么喝了这么多仙人醉?”
“哈哈哈……”碧落的脸颊上晕上一层红润,她跌进九头巨蟒的胸膛,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脸颊,话语中带上了一层醉意,“阿笙……你怎么变成了好多个……”
“碧落……你喝多了。”
“喝多了?”碧落皱了皱眉头,脸颊突然舒朗开,绽放出明灿的笑容,“呵呵……阿笙,你又骗我!”
“这四海八荒,哪有会让本君醉的酒!”
“碧落……”九头巨蟒将碧落紧紧地箍在怀里,试图让闹腾地她平静下来,“碧落,你是心醉了。”
“醉了……”碧落晃晃悠悠地挣开九头巨蟒的手腕,她转了好几个圈后仰头笑道,“醉了罢……醉了也罢。”
“阿笙,你说他为何要负我?”碧落猛得抓住九头巨蟒的衣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凄凉,“我亲手将那个婴孩交入他的怀中……不求他放过我……只是求他……好好照顾那个孩子……”
“他亲手封印我的神脉,他亲手将我打入天牢,他亲自送我入神之囚牢……”碧落跌倒在冰凉的黑曜石面上,泛着光泽的黑曜石映出她的窈窕身姿,那张明耀的容颜上泛上一层淡淡的自嘲,“我已经如此……不争不抢……连……那个孩子他都不放过吗?孩子……我的孩子!”
碧落紧紧抓住九头巨蟒的衣袖,“我拼尽半身神力生下的女儿,该是本君最骄傲最尊贵的帝姬!”
“碧落……”
“凭什么!凭什么!”碧落近乎咆哮地抓着九头巨蟒的衣衫,“本君的父君、本君的夫君……全都被她织越抢了去!可我的孩子……为什么他们没有……保护好她……”
“阿笙……是我杀孽太重……还是……”
“碧落,不是你的错,是这天道,容不下我们!”
“呵呵……天道!”碧落面露恨意,“那所谓的天道……何其狠毒!本君是盘古长女,是太虚昆仑境的太上神君!是这四海八荒最尊贵的碧落帝君……可为什么……如今……如今……竟被囚禁在这儿……不见天日……”
“碧落!”九头巨蟒将碧落箍在怀里,竭力使她保持清醒,“我还在……阿笙还在……”
“阿笙……我想离开这里……我想……离开神之囚牢……”
碧落渐渐睡去,听着怀中的碧落的呢喃,九头巨蟒的蛇瞳流转,他叹了口气,“碧落……我何尝不想你能离开这座炼狱……”
夜,正悄悄。
长夜漫漫,黑夜无尽。
这神之囚牢,哪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