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今这一步走得小心翼翼,重来一世,却是如今这个局面……
座上的男子视线落在这一顶黑纱斗笠上,目光幽深悠远,以往那女人出虚无之境总是带着这一顶相似的斗笠,约莫是他失了神,竟是有了心思问了一句,当时……
“若是不想凡人看到你的脸,施了障眼法便可。”说话间看着这人随手将斗笠戴在头上,他的神情一贯冰寒,此时眼底有了些疑色,只是眼前人不曾注意。
女子斗笠下的神情看不清楚,但是突然发出一声嗤笑,男子的神色不变,一双眸子如寒潭一般,这人的性情确实捉摸不定。
“慕殿主怎得有心思管这点小事……”女子的声音不失少女的柔和,话中并没有讥讽的意思,但这答案也显得不甚在意,黑纱遮掩之下的一双明眸如六月芬芳桃林,美艳的足够让人入迷,仅是这双眼睛,像是身处红尘却不染半点情思,魅色中又带着清冷。
慕长离没有开口,但未知自己的眉头微皱,在这虚无之境上,各自修为已到虚无境,眼中已经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师徒之别,但是这处女子却少,细算来也不过三四人,且全在这司影境中。
可虽修为之下不分男女,但是男女的心思似乎还是不同。
见跟前人没了后话,女子嘴角表露一丝笑意,但还是缓缓转身离去,只留有一红衣身影。
男子瞥了一眼这人,眼神中神思颇为复杂,但也未曾流露什么,向着这人的对面走去。
原是虚无之境中的人也不可私自下界,但是穹天殿主曾特意准许司影境派人下凡,主要看明凡间红尘之事,好清算每一笔红尘俗世账。
但司影境的女弟子几乎不曾下界,皆是由眼前已经走远,甚至连身影都看不到的人管着的,虽说是管事,但在他看来,以这人的性子约莫着是下界去玩了。
突然桌上的烛火亮了,在座上人的眼底闪过一道光影,男子此时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说,前来的人原本紧张的模样也是一时呆滞下来,还从未见过殿主发怒时的模样。
男子脸色有些难看,惯常的冷意覆在神情之中,眉眼似是散着寒气,只是一瞥,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再是不敢抬头,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空气中静无声是一回事,在这尚且暖和的屋内升起一股寒意是另一回事。
大概后知后觉才察觉到屋内的气氛,慕长离掩了下眉眼,眼底的冷光收了不少,他刚刚像是有几分失控了。
“我说过的话是不是没用。”突然男子清寒的声音响在被烛光照亮一半的屋内,这话中意思不太明显,但是已经半跪在地上的人其实也只是一道虚影。
“还请殿主息怒,属下本不敢闯入阵中,只是瀛洲那两弟子缠着属下,言明云姑娘的肉身已经保持不了多久,故此没得办法才会……”虚影接下来的话没有再说,但人也不敢看自家殿主的神色。
早些吩咐是说这个阵法在主子进来之后,他们不得擅自行动,但是主子原就是为了云姑娘而来的,若是云姑娘当真出了事……
慕长离脸上神色未明,但冷眸看着跟前幻影,这几人还是他暂时用术法幻化出来的,若不安插人在那女人身边,仅凭他留下的结界,再是两名修为尚浅的瀛洲弟子,还真是放不下心。
只是……慕长离未免多看了这人一眼,但是他这幻化出的属下,似乎渐生自己的意识。
“唯此一次。”冷如寒潭的声音伴着一层薄怒,男子眉眼像是覆上了寒冰,眼前的虚影立马点着头,不敢多言什么。
“是……还请主人明示。”虚影依旧面有难色,担忧着说错什么话。
慕长离目光幽深了不少,阵法内的时辰与外面自然是不同的,这一缕魂魄进入阵法后的时间其实已经定下来了,原是肉身七日之后必定是招不回了元魄,而死后该入冥府的魂魄自然回不到凡间。
可是招妖幡的存在本就是逆了天地秩序的,如今在这里面的一切皆是不按规则走了。
“那两名瀛洲弟子可有什么行动?”这话问的不甚在意,但是眼前的人是毕恭毕敬的答着。
“有一名弟子赶去瀛洲取来了长命灯,现在正点亮了放在床头,那两人日夜守着。”若是这般情况的话……男子眼底浮现一丝明了之色。
“那便让这两人守着。”语气依旧冰冷,可是虚影得到这答复之后像是解放了,便是连忙点头。
“属下告退。”片刻之后屋内再是没有其他人了,慕长离顷刻间神色复杂,那瀛洲两人本不该牵扯进此事当中,但瀛洲殿主风初与这阵法中正在重演的一幕幕也是有所联系。
那道士的身份可就是……
如此说来这一世的云青兮成为了瀛洲弟子也不是全然虚妄的。
空寂之后,男子突然认真看了一眼右上空出现的浮生镜,但仅是一眼便让座上人眼底一暗,渐渐的像是幽火燃起,里头确实浮现了一抹火光。
瞬间浮生镜掉在了地上,这般落地的声音在这般冷寂却像是渐渐有了温度的屋内也是让人一惊,慕长离以手覆唇,眼底浮现红色,可视线一落在地上的镜子上,那在水中的女子半裸的身子……男子眼底有过一丝懊悔,但还是很快消失殆尽了。
渐渐的男子神色又是冰冷起来,恢复如常,刚才片刻的变化像是一个假象了。
而浮生镜另一头……女子立刻披上了自己的红衣,落在外面的藕白色手臂在红衣的衬托下越显白皙,女子赤足站在山间石子路上,山野的风吹得大了些,便将红衣之下的窈窕身姿尽显,天确有寒意,但女子似乎毫不在意,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些黑沉。
“还真是巧的很……”女子这话是紧咬着牙说出的,白日是察觉到有人暗中盯着自己,一直以来分心留意着,已有几个时辰未有这般感觉,便是刚才发现这处有条小溪,虽则一个小法术便能换身衣裳,但前几次云游时还未曾试过这凡间溪水是如何……这水也是出人意料的有些深度,只是……今夜倒是引得人不快了。
几乎也是瞬间,云青兮红衣之下已是换上了里衣,虽则不知这窥人者是何人,但这心中还真像是吃了不喜的东西一般,说不清的一丝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