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珏到此也有一月有余,可将事情处理妥当了。”季夜淡然开口,语气中并未有太多在意,但是神色寻常的看着座上的人,眼神当中实在瞧不出什么心绪。
屋内的沉默是寻常之事,而慕长离微微摇头也是在如今局面之下妥当的事情。
“是吗?”白发男子似是不经意的说道,可也未继续深谈下去。他今日来此不为任何事,只不过是看看故友,四处云游罢了,再说……那人的行踪遮掩的过于严密,他这儿也没有得到半分消息。
慕长离看过来的视线微有疑色,若说三界之中当真有谁见过穹天殿主真容的,或许眼前人是唯一的一人。
那这人自然清楚地知晓虚无之境并不如三界传言的那般,是个摒弃七情六欲之所,而是……另一层意义上的无边地狱。
慕长离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眼底的锐意很是显然,眼前人若不是为了此事而来,大概是在寻长殿主的行踪了。
而屋内另一人或许注意到了慕长离些微的神情变化,只不过依旧神色淡然,仿佛虚无之境的一方殿主在此人面前,失了原本的气度。
“他的行踪大概清珏也是不知的,不过我还是想问问。”季夜笑得连眼睛都形如弯月,脸上却不知为何投上了半片阴影,而当始终站着的人睁眼时,有一瞬间慕长离觉得看到了这双寒冽的眸中的一点阴翳。
显然面前人打算说正事了……
“既然长离不知,可知晓虚无之境如今的境况?”这长离二字说出时,听着的人微微蹙眉,这语气转换的过于……
慕长离依旧未作声,但眼前人说的这话,他心下也是有数的,只不过对于虚无之境上的一切,若是穹天殿主没有异议的话,他自然无话可说。
“长殿主去了南海一趟,算着日子应该回来了,如今在何处未知。”良久,慕长离还是开了这口,他虽不知两人之间的过往,但是长殿主确实有意避而不见眼前人,而季先生为了寻他都特意找上了门,如此……他也不必掺和其中。
“南海幽鸣岛上”男子的声音中有掩不住的讶异,可是随后脸上的神情又平淡至极,慕长离心下警惕了些,虚无之境中确实不太平,司影境殿主被害一事也不是意外之事,他虽是照着长殿主的命令行事,却也是心有所虑。
至于长殿主是否去了幽鸣岛,这件事情也不是他随口一说的。
半响,才能听到到访的人重新开的口……
“倒是从未见他如此执着于一件事情,这虚无之境已经开始乱了,若是没有人回去主持局面,三界必有大乱。”看开口之人的神色又实在淡然,这话中所指自然言明了,但是来人似乎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便是看到慕长离那瞥过来不太相信的眼神时,季夜是笑着摇了摇头,眼前人只听那人的命令行事他是知晓的,不过……嘴角嚼着的笑终究是淡了些,司明境的殿主身份也不一般。
自然在季夜移过去的视线中,慕长离也未作深究,南海幽鸣岛与虚无之境往来并未有过交集,而这岛上荒无人烟,虽地处南海,不过没有纳入南海的管辖范围。
长殿主前往无非两件事情,一是寻人,二是寻物。
“季先生是想劝我回去?”慕长离突然说道,语气中的寒意暴露出来,两人虽未行凡间的拜师之礼,不过他理应敬让几分。
但是虚无之境的事情,还轮不到旁人作数。
不知为何已苍苍白发的男子重将帽子带上,玄衣之下的人看起来比之刚才多了几分阴冷,但仿佛一切只是错觉,男子重新开口,像是不受屋内冷下来的气氛影响。
“在下一介凡人,只愿过我闲云野鹤的一生,无非这三界之上的境域若是乱了,势必危害到在下的日子,若是清珏能找到那人回去,自然是更好的。”这话真是一句都不可信,关于此慕长离并未从脸上表现出来,依着季夜的性子,就是在这一世中也是辅助着皇朝帝王巩固皇位,从来不愿操心着其他事情。
这一回如此主动关心起虚无之境的事来,本就反常,而且这不过是个阵法之内的世界,而三界虽不敌招妖幡之力,眼前人却是个例外。
这人修为恐是在他之上,虽不知这一世这人的满头白发是怎得一回事,但后世中这人被葬皇陵的消息也是传回了司明境,可是他全然不信的。
就如同这人此时在辅佐当朝帝王,身任帝师之位,在讲究家族牵绊与高贵血脉的皇城之中,孤身一人凭着一身才能做到这个位置。
这人虽则平日十分温和,但也是一高傲之人,自然不屑于对着一群凡夫俗子用法,何况这本就是他的选择,若是自己打乱了自己定下的规矩,岂不可笑。
后世应当受了重伤,听闻得了冥府阎君所助,在琉璃珠中修复元魄,可是三界之中能伤眼前人的,若是当真有生命危险,也不得碍了这人寻下一任的帝王,似乎这人的上万年这般无所厌倦的做着同一件事情,或许更久远。
“长殿主若是不想被人知晓行踪,虚无之境中也不会有任何消息,季先生恐怕要另寻法子了。”这话的语气听来与刚才有些差别了,但玄衣男子听了也不恼,而是似笑非笑的看了慕长离一眼,也不语。
这人大概是看出什么了,不过也是……若是看不出,他定是要嘲笑一番了。
这语气间的变化他自然感受到了,想来这个阵法破解不易,若不是,阎焰那边送来的消息,他还不知晓此事,不过招妖幡一出定是有大动静的,那人定然知晓。
当初九重天下了旨意让冥府烧毁所有招妖幡,这事也是虚无之境授了意的,若是这东西重现,那人约莫着会现身。
“你到此的任务是将那孩子的元魄带回去,可是已有一月之余,还未寻到机会,或是生了变故?”这话是问的真心,这阵法当中的事情还未全部了解,而且后世之中妖孽横行,比之如今更是甚了不少,于此而言这也是个契机。
而眼前人的能力他是清楚的,若是出现了连这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他还是不操心的好,这一世的帝王已将帝业巩固,他也是有时间可以出去走走,等到下一任帝王行了及笄之礼,才回去即可。
那时候约莫过了五六十年,认识他的人大概已大半截身子入了黄土吧,自然容貌姓名不改的回去了。
慕长离见这人无心纠缠,也是想趁此机会问一事。
“季先生可曾听过牵丝蛊?”问话的人神色认真,而听的人是微微蹙眉。
季夜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加不好了,似乎因为这句话而触碰到了逆鳞,可是随后站着的人朝着座上的人走了过来,步子还是稳当的,只不过似乎有些简单的回了两字。
“没有……”几乎是在慕长离抬眸的一瞬间得到这回答,便是不自觉浮现了一抹冷笑,而这一点也是被眼前人捕捉到了。
季夜神情温和,脸上一贯的浅笑,不知还要等上多长日子,眼前人才能成长为那人所惧之物,只是有些可惜……应当不会与原本的一模一样吧。
慕长离看着眼前人若有所思的模样,略有些反思,这不知道是一回事,不愿告知是另一回事,若说除了冥府阎君与扶桑山有些来往外,而穹天殿主的行踪寻不到,眼前人就是唯一可以了解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