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阁下有浮生镜在手，自然没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或许白南烨说这话的意思只是想转移一下眼前人的注意力，不过随后又想到刚才这人所说甚至连浮生镜都无法查到，或许是……他多虑了。

　　他在天地四方设下招妖幡以形成一个大阵，自然是有目的……

　　眼前的白衣男子依旧只是静看着，不发一语。

　　白南烨便是拳头不自觉握的更紧了，仿佛再是多说一句便是表明心中方寸已乱。

　　屋内的气氛极为沉寂，两人的视线再也没有对上，慕长离的神色平淡，看起来心思未放在眼下的事情上，而白南烨的眸子是幽暗的很，在这不知刚才怎得点燃了烛光的室内，有些如夜幕星辰般的亮光。

　　“阁下若是无事，在下就先告辞了。”两人皆是清冷之人，只是白南烨因为多年体弱多病，脸色看来却是不如常人，且眉眼间虚弱之气尽显，这般冷如冬季湖水一般，七分寒冽，但已有三分外泄，说上来还是气势不足。

　　而慕长离的神色淡然，眼中不见悲喜，眉眼间自然寒气缠绕，其实颇有些不近人情之态，但比之在虚无之境，眼下或许还算是有了些许烟火气息缠身。

　　白南烨突然起身，其实未必要听从眼前人的旨意，或许三界之中没有谁敢不服从虚无之境的安排，但是自他献祭的那一刻起，他已算不上是三界中人了。

　　那日献祭……以后数百年里都是妖气缠身，更是各类妖物都凑上前来，说是因为他身上气息的缘故，在其身边可轻易修炼，起初是呆在一个偏僻的山村，但是山中妖物也多，日夜都要受到妖物的侵扰，后来有一人有几名仙门弟子找上了门，说是有不少山村村民遇害，有人报了官，官府迟迟不派人前来处理，后来有一人进城时遇见了几名下山修行的瀛洲弟子，便是求其上山除妖。

　　当时他身边却是围着不少妖物，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会有人寻上门来，本以为一百年后还有了算得上清闲的日子，只是过了一百年，依旧还是再次经历了一场血流成河的屠杀，不过这一回……是单方面的虐杀。

　　那几名瀛洲弟子的修为是远比不上几十只百年妖物的，这些修仙者被活生生的咬死，惨叫声在林中回荡了整日整夜，那些妖物有的只是将其骨头一根根撕裂下来，像是这些仙门弟子曾屠杀过他们同类一般。

　　而当时的他不过冷眼旁观，觉得没劲之后便闭门不出，三日之后那处属于他们的坟地依旧血腥味散不去，偶尔可见一两根没有啃干净的人骨，便是觉得脏了眼睛一般，索性又回小屋，又是几日不出远门。

　　当时被祭祀招妖幡，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实在快要饿死时才会吃些那些妖物为他带来的生肉，自然他挑的还是一些家禽肉，至于那些人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那时有此能力驱使身边的妖物不得去危害凡人，只是……那时的他可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若是不出远门到林中寻些吃食，就这样饥一餐吃一餐的过了两百七十二年，也是没有想到过了原本是三辈子的时间他还能活于世上，到最后身边呆着的妖物越来越多，大概是下界的妖气太重，九重天派了几位仙人出面探明情况，而他在那两百多年时间里一直不人不鬼的活着，不曾修炼，只不过是一个不死的怪物而已。

　　那几位仙人发现他的存在后也是十分惊异，立刻有人上报了天界，同时将他捉拿了起来，但这是一场恶战，比起开初的一百年，再过了近两百年的时间后，这座山头几乎是妖的领地了，山下的村民不是被吃掉的就是迁走的，而那些妖物也不知从哪得知的消息，说是若想得到他的承认就必须献上一面招妖幡，所以这些妖物四处需仙门弟子下手，抢夺其手上的幡旗。

　　恶战是避免不了的，但是那些仙人联合三界所有的仙门也没讨到多少便宜，两方都死伤惨重，而比起那些不堪一击的仙门弟子，妖的身骨可是强硬不少。

　　后来扭转战局的自然是亲自出面的天界天君，记得那时他满脸血迹的站在屋前，而远处身后散着金光的男子缓缓走来，开口的第一句话说的居然是……

　　“区区凡人，死不足惜。”言下之意大概是他怎敢一人挑起三界混乱，虽说这些妖物是听从他的驱使，但他从未用招妖幡下过什么命令，也从未管过这些妖物的生死问题。

　　但那时他确实不知死活的嗤笑出声，一半是自嘲自己，一半是笑眼下的处境……

　　他口口声声将身边那些并未伤害自己的妖称为妖物，但却忘了其实自己也早已是他们的同类，或许若不是因为那些妖，他在这山中的日子更不可想象……若说他没有想过寻死，怎么可能。

　　只不过大概是上天给他开的玩笑过大，前半生自七岁起便每日得服药看病，二十岁之后更是想着法子在续命，就算那等禁忌之术依旧拿过来用了，就算口头心念着世间已经没有什么眷恋之物，可是人的本性……贪啊！

　　若是有活着的机会，为何要浪费掉。

　　一个献祭，那是他日后每夜的噩梦，而九重天在之后快三百年的时间来才寻过来，是因为那将他献祭的仙门弟子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更是随着那人的死去，这成为了一个秘密。

　　可也因为这个秘密，他活了另两百多年的时间，就算日夜苦受折磨，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但是那时心中的恨意也是支撑了许久，当年修域在他献祭之时更是……

　　想到这里白南烨眼底是一片猩红，就算这日子过久了，当年那个跟在身边的侍从又以另一种身份跟随在他身后，可是当年……那双不该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的眸子也不该被活活挖去。

　　由那个弟子饲养出来的妖才是丧失了本性，有妖食了这双甚至在离开身体之后依旧瞪得如铜铃一般的眼，而修域身体的其它部分是被那些妖分而食之的。

　　修域的命运自当不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