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弟子在瀛洲只呆了两日,便早早的离去了。瀛洲的景象长年不变,今日也如此。
傅祈卿那番话过后,云青兮呆在治镜阁关门不出,冷清的地方,唯有一扇红门半掩着,门后听不到什么声音,但是这扇门后,明羽坐在床沿,眼眸轻掩,面容上的疑色始终不减,少年这时的模样,失神片刻了。
关着的红门之内,静坐在床上的白衣女子眉头紧蹙,唇色渐渐变白,有些控制不住的身躯轻颤,随之身躯往前,“噗……”屋内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静寂的空气中,刚才的声响破了这般静默,但随即,如清风拂过一般,不留痕迹。嘴里尝到的味道让女子的眉头紧锁,但云青兮定了定神,刹时睁开的双眼含着冷意,唇瓣上的嫣红带着几分魅惑,便是用手随意的抹去了。
当初心脉受损的情况已经好转许多,用了她元魄上的半数修为修补,额头一箭被别人所医,以如今的情况来说,却是心脉留下了病根,一旦修炼起来,很难突破禁锢。听闻云青兮年幼时被认为是天赋异禀之人,可是如此,众人大概不这般以为了。
地上的血很快的干了,空气中的那般甜味也淡了,云青兮眉眼沉重,眼底的光黯淡的很,可是脸上的那般倔强与不甘没有丝毫掩饰,这路难走也要走下去。
修为可以十倍百倍地练回来,但心性不能失了。
九重天,可是有仇未报。
一瞬间,床上的人刚才周遭的阴沉气氛都散了,重新盘腿入定,丹田气沉,这次再慢些……在下山之前,她要突破元本境。
主殿上依旧悬挂着白绫,而青峰的山色正对照着日落后天际淡红色的霞光,山峰的穹顶上有一座楼台,日常没有弟子上去,但这处据说是云起殿主除去在水云榭殿内修行外最常去的地方,与瀛洲其他两峰不同,瀛洲弟子大多不愿上青峰,青峰山上风大,天气万变,比不上云峰侍养的那些花草宜人。
楼台名为凝水台,早在长殿主未飞升之时,云起殿主与长殿主常在一处下棋,而这凝水台便是惯常来之地。一是图清净,二是据说能在青峰看到一些平日里看不到的瀛洲景象,可是登上青峰穹顶的人不多,因为这块地界,有一仙人设下的结界。
凝水台上有两人,一人白衣,仙气外露,一人青衣,看起来中年年纪,可又实在的看不出真正年纪,修仙之人大多会驻颜之术,而已入仙级的仙人,些微术法便可换个容颜。
中年男子眼角有些微可见的细纹,嘴角上乍看留有若有若无的笑意,可近距离一眼,明明神情冷淡的很,而身旁的白衣男子,神色更为淡漠些,但两人周遭的气质,无一不是清寒的。
“师父,雷戟殿主初来有些不情愿,但后面同意了。”傅祈卿的语气实在映衬了这处的山,青山颜色虽正,但白雾缭绕,人迹稀少,乃是冷绝的山。
白衣男子面前的人,指缝间的一枚黑子迟迟没有落下,下棋之人的神情在看向棋盘上,突然无比认真起来,有一瞬间觉得与刚才判若两人,可是这般模样,似乎此时才觉得更为贴合些。
黑子不落,可是白子无情了些……
傅祈卿清冷的视线也落在玉桌上的一盘棋局上,这盘已经下了三百年,未曾有过胜负,只是下棋的另一人,如今在瀛洲已经寻不到踪迹了。
“我这黑子下了,该轮到白子落下,可是执棋者不在,这棋如今这般摆着,应该才对吧。”这番似乎有感的话说出来,但因为极淡的语气,说话者极淡的眉眼,像是眼前这棋局,这青峰山色,都不重要。
傅祈卿没有答话,师父偶尔的几句自言自语,在这凝水台是常事,长殿主他不曾见过,他到瀛洲的那日,长殿主已经飞升十年有余,可是耳边常听到的,便是那些资历较长的师兄弟所言,而瀛洲众弟子之间的称呼,不单是看年纪的。
“瀛洲这千年来日子平静的很,顾青一事,也是为师与几位殿主不曾想到的,每三年的惯例,需得派几名修为正在关卡上的弟子下山历练,以尝试能否突破瓶颈。”开口之人顿了顿,看了一眼他这水云榭门下的大弟子,当初傅家带着不过十岁的傅祈卿来瀛洲,至今过了十年,前三年还每月送来一封家信,到后面,大概有两年没有任何消息了,临川傅家,在这次凤曜王朝覆灭中,受到了波及,而祈卿,也应知晓了。
“五师妹也已转告了,下山的日期定在三日后,等四师弟的头七过去。”云起点了点头,瀛洲弟子对顾青一事反应很大,此番派弟子下山,其实直接目的不在于调查此事,而是因为陈扬陈言两人带回来的消息,凤曜王朝灭了,可是情况又不是那般简单,当年瀛洲与凤曜王朝定下了百年之约,如今这百年之约未到,可是凤家的江山已经易主,瀛洲失诺了。
至于其中的内情……
但这件事知晓的弟子毕竟是少数,而瀛洲再次派人下山需要一个理由。但顾青一事,或许也与此次下山有关,凤曜王朝的当朝帝师,身份不简单。
听闻三界史册中有记载,上仙季夜的事情已是前尘往事,当年九重天的做法却是狠了些,可天界自有法度,便是九重天的人自应遵守,但自从出了那事,季夜便下了凡间,入了红尘,道是红尘滚滚,有情有义,比起天界的冰冷天阶,让人留恋的多。
可又是如何的当上了人间帝师,这一般倒是知晓的不清。
但琼华殿派去的两人,带回来一个消息,尚且年幼的帝王连带着帝师季夜一同葬入了皇陵,且两人……是活着入皇陵的。
事情真假,仅凭回来的两人不能断然判定,可是凤曜王朝的气运,当真尽了。凡间帝王易主,国姓改为苏,继任帝王是苏远,原是扶山县的一名县令,后来得季夜赏识,当了一朝丞相,只五年时间,便不再是一人之下了。
可叹一人是万人之上,百姓却生灵涂炭,各仙门游历所见,尽是饿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