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凡人寿命虽说是依了冥府阎君手中的那本生死簿,但古往今来还未听说过寿命将止,而人还能留于世间的。
凉暮看出面前人眼底的讥讽,但也未有什么神情变化,临川城内有关此人的传闻也是知晓了一二,幼年父亲出外经商至今未归,多半是客死他乡了,生母几年前去世,留下日渐衰败的家业,而众人皆知白家公子体弱多病,有些人等着眼前人早些离开人世,有些人盯着白家家业,毕竟如今白家在临川城的声望虽不如以前,但枝繁叶茂多年,还是留有一些底子的。
再说有传言说白家如今的公子白南烨其实是夫人与外人私通而生的,没有资格在当家主母死后还能占着白家的家业,所以外人对这人怀有敬意的同时不免又私下议论。
在如此环境下长大的人,有如此性子也实属正常,不过他在意的地方不是这人的身世,而是眼前在座的人,其实有着一副妖骨。
“不知阁下可是在说笑,这天也不早了,若是阁下无什么事,白府也就不多留人了。”这话虽有逐客的意思,但语气中未见任何强硬之态,白南烨脸上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似乎对于刚才还未说明的话没有多大的兴趣。
凉暮眉眼间有些愁意,但嘴角上还是带着笑的,此人心中大抵上是不信他,只是他也不知这人是否知晓自己的身骨其实是一副妖骨,若是当真有这个机缘,再活上千年时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公子……”门外有府中小厮领着一个人进来,看样子身后跟着的人是来报信的。
白南烨瞥了一眼进来的两人,语气淡淡的说道:“无妨”
大概底下人是怕有外人在场,便不敢多说什么。
“公子,阿笙姑娘邀您今晚前去玉颜楼一聚。”正是身后跟来的人说出的话,白南烨原本无所停留的视线落在了玉颜楼派来的人身上。
一旁的修域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在这道士面前提及阿笙姑娘,应当无事吧……这阿笙姑娘的身份可不简单。
白南烨眸子里倒是藏着一些思绪,只是轻易看不出来,在座的人大概都等着这番回复,站着的凉暮听着这名字还未能察觉到什么,仅是瞧着座上的人神色多少有些不对劲。
见着自家公子有几分犹豫,修域一时站了出来,寻了个借口说道:“我家公子今日乏了,让你家小姐另寻时间吧。”这话说的还有几分未明的意味了。
凉暮听来起了思绪,这玉颜楼是何地方,他来临川也不止这一回,却是未有听说过,还有这人口中的阿笙姑娘……会是何人。
这白家公子虽没有任何表示,但若是有意拒绝的话也不会如此犹豫让身旁人开口了,能得白南烨在意的人,想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的。
前来报信的人似乎有些为难,看了一眼座上的人,大着胆子说道:“阿笙姑娘这几日夜夜饮酒,春娘都劝不住,所以让小的借口说是姑娘邀白公子前去玉颜楼一聚。”说话之人身子竟是有些发颤,此番话后又不敢抬头看眼前人。
修域看了一眼自家公子,还未看出什么情绪来。
白南烨眸底的光幽暗了不少,夜夜饮酒……也不怕暴露了自己的原身。
“通知你家主子,约莫一个时辰人就到了。”白南烨终是开了口,此事不处理也有可能变得更麻烦。
“多谢白公子,小的这就去回姑娘了。”下面的人有些惊喜过望,连忙点头回应,也是立马转身出门而去,领来人的小厮对着座上的人行了礼,有意看了一眼公子身旁的黑衣男子,在明白有些未说明的话时,也是行礼告退了。
“修域,去准备吧。”白南烨偏头仅是看了一眼身侧之人,然后突然起身,走向了堂内其实一直等着一个回应的人。
凉暮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笑意,他今日来此似乎是不被待见的。
果真……用了这方丈山弟子的身份还是没什么用啊!
“看来阁下没什么事了,来人,送客。”几个字说的十分利落,白南烨却是没有回头再看站在原地的这人的神色,后面跟上来的修域倒是留意了一下,可也不敢多言。
留在身后的凉暮多少感到意外的摸了摸鼻尖,这人的性子还真是肆意而为,那他今日来确实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他看着这几人陆续离开的方向,看来有必要打听一下这玉颜楼的阿笙姑娘是何人了。
白南烨出了大堂径直往清茗轩去了,到那儿睡上一会,这白日的倦意都可消除了,人走到一条分岔路口时,抬头望了一眼与清茗轩隔得不远的明月阁,这处阁楼原本是母亲大人专为他建的,说是明白他喜欢清静的性子,再说这处风水也好,对他的身子多少有些用处。
想到此时,像是迷了路站在原地久久不愿迈开步的人突然有些恍惚的笑,他倒是不信这些说法的,只是当年生母对他是心有愧欠还是仅是简单的如此做了,他是不得而知了。
人转身进了清茗轩,这处的风景是府中一绝,只是时值暮夏,池中的大片莲花该是都清理掉了,此事不用他吩咐的,往年如此,今年该是没有例外。
府中下人都知他这古怪的性子,若是见了枯败的莲花必定是会心生不悦,这种没有来由的情绪开初连他都是不知的,只是后面觉得习惯了,便觉得该是如此。
所以到今日还是不知他这情绪是因何而起……
清茗轩一如往日清静,白衣身影步伐缓缓,也是隔了两柱香时间才有人进去,马车已经备好了,公子今夜大概是要晚些回来了。
要说起玉颜楼,还是个文人墨客喜欢逗留的地方,公子不喜喧闹,所以当时府中下人听闻公子前去这地方时还是不免吃惊的,只是后面隐约听闻公子是去见一位女子,他们才发觉公子确实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只是因为府中无长辈,而且公子看起来对此事也不上心。
但这女子的身份却是不知的,而且公子与之来往也有两三年了,却未曾将这人请到府中做过客,也只是见公子有时晚上出去一趟,或是隔上半月,或是两三日便有一次。
府中下人未曾谋过这女子一面,也是未听到府外有什么关乎此的言论,仿佛公子两三年来与之见面,像是与一个并不存在的人见面似的。
仅是快要一个时辰了,车内的人闭着的眼缓缓睁开,这车驶向玉颜楼,不说是玉颜楼的主人春娘让人来找他的,只是听那小厮说起阿笙日夜饮酒,他倒是隐约担忧着,若当真饮酒失态现出了原形,可是会惊了一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