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愤怒地一挥长袖,手中握着的一把赤红色蛇矛便向他们刺过来!数十只扁头张口的蛇灵游走在空中,狰狞无比。谁料一个青色的身影却挡在他们面前,被蛇矛穿身而过,“喀喇”姜思蘅听到了平生未曾听到过的,魂灵的碎裂之声。
“昭姬!”众人大惊。
昭姬的身体一沉随后重重地下堕倒在地上,血溅落一地,她的瞳孔瞬间瞪大,向姜思蘅伸出一只手问道:“王君走得安详吗?”她的脸上似怜,似爱,如怨,如慕。
姜思蘅想起顾思慈投水而死的悲惨结局,只得道:“他勘破尘缘后离去,应当心中已无挂碍。”
昭姬无奈地笑了,幽幽道:“这处地宫,原是王君为自己百年之后准备的陵寝所在,谁知道却他最终却没有来。我爱了他一辈子,可是他眼里从未有过我,他心里自始至终只有……”
姜思蘅联想到昭姬之前疯疯癫癫的话,一颗心无来由地吓得砰砰跳,鼓足勇气艰涩地开口:“难道是……姜敛衣?”她的先祖,灵洲第二代国主,那个潇洒恣意的传奇。
除了许知卿依旧沉静,其余众人的脸色也都挺好看。吴鹤起摸了摸鼻子,似在气氛中嗅到了生出的几分尴尬,毕竟窥探到了本国皇室的秘辛,是真真切切史书不传的那种。
昭姬却艰难地压住恨意嗫嚅道:“是,灵洲国质子姜敛衣,他毕生的爱人。”
“别说这些废话了。”喀布急切地打断,“昭姬,你如何才能说出“迦陵”密宝的所在?你魂灵碎的七七八八已经活不长了!”如果不打探出密宝的消息那他们与国师的交易只能玩完,东炩国也只能继续做灵洲的属国。
对上国师混浊的藏着恨意的眼睛,姜思蘅只觉得他下一步就会把自己挫骨扬灰。许知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惧意,右手抬起长剑,那双澄江般的眼眸看向她,只听见一道宿命般的温柔声音自他嘴里说出:“知卿誓死护殿下周全。”
泽兰君的白衣清贵飘然,世人只知欣赏他的绰约风姿,姜思蘅在那一刻真正地感到死生两忘的情愫在自己心中流淌。
逍遥山上的明远师兄曾经对她说过:“永远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小小的她那时笑着问:“那又怎样?”
明远却用少有的深沉一字一句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会,完。”
““迦陵”的秘密,我只对她一个人说。”昭姬虚弱的声音在石室里响起:“你过来。”她的手对着姜思蘅一指。
国师见她已经气息奄奄,只得冷哼一声,死盯着姜思蘅一步步向昭姬靠近。
阴森森的气息附在她的耳边道:“姜……敛衣。”
“什么意思?”姜思蘅轻呼。昭姬已经无声无息碎裂成一堆残片。
“砰——”一个扎着冲天辫红衣小鬼在烟雾里突然现身,假笑着向着众人道:“您大伙都聊了半日,可把我等得累坏了。”一边说着把背上的收魂袋往地下一抛,手脚伶俐地收拾起来。
“鬼域的人?”喀布看着身边的吴鹤起震惊问道,“那我们的话他岂不是都听了去?”
“喀布公子您别慌,我呀就是黑白无常二位爷手底下里一个当差的鬼使。”红衣矮小鬼笑得一脸天真,搓着手道:“只不过嘛,若各位爷日后寻得了那“迦陵”密宝,小的也少不得觍着脸来讨些铜板沾沾喜气。”
“勾魂先生说哪里话,这些份儿我们自然懂得的。就算不说“迦陵”之事,这些打点还是该有的。”说着,将身上金银全数给了那小鬼。
“哎呦,大手笔!怪说您是个交通阴阳的人物,九天神明和鬼域森罗都爱与您这样的大人物结交!”红衣小鬼把银钱往怀里一揣,乐得喜滋滋赞不绝口,“往后您要翻《生死簿》只管来幽冥司!现场交易,价格公道!”
国师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忽然问道:“敢问贵处苏攸大人的踪迹近日可寻得了?”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吴鹤起看着脸色犹疑的喀布,低声解释道:“苏攸,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鬼域少主”,鬼王幼子。”喀布了然,随即脸色惨白道:“等等!是那位“鬼域魔王,千面少主”苏攸?”
“啊呀!少主几年前失踪也算是六界鬼神皆知的事儿啦。”那红衣小鬼眼神滴溜溜在众人身上转着,“近日消息倒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国师继续问道。
“只是王上撑不了多时了。自打受了天罚,他就只剩下一口气,余下的各位主子们为了君位在鬼域洗剑山斗得那是天昏地暗。”红衣小鬼做了个鬼脸,“只是少主,仍旧不知何处。原来赌坊里开局我就全押了他继承大统,这下要赔惨咯!”说着轻轻睇了一眼姜思蘅,随即一溜烟儿遁形走了。
国师迅疾转身冷冷用蛇矛指向姜思蘅,道:“说!昭姬死前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姜敛衣。”
“殿下,殿下!”石门外一队人迅速赶来,打断了姜思蘅的话。定睛一看,走在前面的戎装中年男子正是禁军将领何安,而他身后玉色墨竹袍袖飘飘的,正是太子姜桓舟。
姜桓舟的眼神冷得像要杀人,“国师大人不是正在闭关,怎会出现在此处?”国师咳了两声,不紧不慢地行礼道:“回禀殿下,老朽方外之人,只是奉国主之令追查前朝之事,也是误入此处。”
姜桓舟冷笑了一声:“真是好借口。”国师将头垂下并未理会,只是暗中咬牙切齿。姜桓舟的眼神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走上去一把揽过姜思蘅,看着她脖颈上的伤口,无奈叹道:“没事吧?”
“只是小伤。”姜思蘅摇摇头,“不过王兄和何将军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也去了湖心石亭?”
姜桓舟却道:“并非如此,我们是从后山石林进入。”何安在一旁连忙也道:“禀殿下,下午我等巡查时在后山石林发现了一处新开的洞口,这才发现此处。”
想来,国师一行三人就是从后山石林进入的,姜思蘅了然。被姜桓舟牵着一步步走出地宫,众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姜思蘅看着石林外雨后初晴的阳光,心中不由一动,回头对身后的许知卿道:“一路多谢泽兰君。若不是你,思蘅如何能走出地宫,如何等到王兄来。”容似春月,颜如舜华。
许知卿淡淡地收回手中长剑,道:“殿下过誉。”
姜桓舟也微微笑道:“本就应当多谢泽兰你出手救蘅儿。只是今日之事无据无证,不宜宣扬。泽兰若有何心愿,本宫猎物最多必然拔得头筹,今晚赢得了赤金如意,那个父王许诺的心愿本宫就给你,毕竟泽兰君清贵出尘,赤金如意也好,稀世狐裘也罢,我知道都不入你的眼。”
姜思蘅以为许知卿会拒绝,毕竟他一向谦和多礼,又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万事遂心,无有何愿。
泽兰君闻言向姜桓舟拱手道:“多谢殿下,臣拜领。”
吴鹤起深深地看了此时鲜艳明媚,芳心暗许的小帝姬一眼:她一定还不知道,今晚的宴会即将发生什么,许知卿又会许下何种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