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融魂
云坤见崖底劲风消散,面上闪过一抹讶异,却见陈逍御剑飞回。
“前辈,段泠那一魂的确在崖底,只是一经取出,他先前那副身躯便化作莹辉散入土中。”
云坤微微颔首,似是已猜到八分,只道:“既然三魂归位,便已解决了大半,剩下……”
他说着定定看向陈逍,目光中不乏有些许审视:“你可真的想好了?这献魂一事非同小可,中途万不可中断,你若有些许退意,那下场便是魂飞魄散。”
陈逍郑重地点了点头,云坤见状不再言语,当下抓着陈逍的胳膊,一眨眼出现在了木屋之中。
空净见两人回来,正欲询问,鼻尖却嗅到一丝甜味,“小子,你在崖底遇着了什么,怎么身上有迷魂引的味道。”
陈逍闻言想起先前那一幕,面上故作镇定,将崖底景象与之描述一遍,其他什么半字未提。
空净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却听云坤开口道:“开始罢。”
空净瞪了他一眼,“你徒儿是个宝贝,我徒儿就不是了?!啧,早知道就该把那小子扔在北祁了事……”
云坤淡淡瞧了他一眼,心中不为所动,只自去一旁独坐茗茶。空净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动作不停,很快便在屋内用佛器布下法阵。
陈逍于一旁帮忙,不知他为何这般生气,后来才知,原来空净打算找着人,便将其正式收入门下,前往山野古寺闭关,从此不问世事,谁知竟出了段泠这么个岔子。
空净心下腹诽,起身拍了拍手,“小子,进去罢,抽魂有点疼,你且撑住了。”
陈逍低头见地上七零八落摆着各色佛器,其间用红线相连,似有着什么规律,闻言便点了点头,自去那中央盘腿坐下。
云坤见法阵已布好,便起身出门,挥袖布下重重禁制。待仔细检查一番,见这木屋被护的密不透风,便于屋前一巨石上盘腿坐下。
长剑放在膝上,有片片花瓣落下,撒在他的肩头。间或有一二飘于剑上,一道寒光闪过,被震落在石上。
屋内,一枚玉珠静静悬浮在空中,萦绕浓郁翠绿,散发无限生机,暖人心脾。
陈逍静静望着那养魂珠,深吐一口浊气,似是从未有任何时刻比现下更为小心郑重。
先前他与前世留下的那抹残念多有交流,知道千万年来没有人成功过,其中定有无数凶险潜伏,但绝不容自己有半分退缩。
只见空净眉眼敛去一贯的漫不经心,变得严肃起来。他指尖一抹,在陈逍额上画下一道血线。
陈逍只觉眉心一股热意瞬间涌入灵台,将他神魂使劲拉扯,就好比被五马分尸一般,要将他生生撕裂。
空净将那条小金蛇的身子取出,放在陈逍面前。手里拿出一根金针,取出它两滴血,抹在养魂珠上。
一时间,玉珠光芒大盛,刺得人不由微眯了眸子。
小金蛇的血液中有些许龙气,也算是为此事凭添了一二筹码。
空净坐在地上,口里猛灌了一口酒,见陈逍面色惨白,眉头紧蹙强撑着,不由轻叹一口气,将他脸上挂着的豆大汗珠轻轻擦去。
“也许师父说的是对的罢……”
空净喃喃自语,撑着脑袋静静盯了陈逍一会,便手指一捻,似有一道银线从陈逍眉心窜出,散着点点黑光,缕缕缠绕在那养魂珠上,被一点点吸了进去。
只见那玉珠之内,似有一黑一白两团光芒互相缠绕,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要将对方纳入自己的体内。
陈逍模模糊糊间,觉着自己似是被温暖的水流裹挟,轻飘飘的。眼皮子重的睁不开,却听见似是有人隐隐在呼唤自己。
唇瓣上似是落下了一根羽毛,轻轻的,旋即一片柔软,似踏在棉花上一般,身子不由跟着软了下来。
滚滚热流顺着齿颊钻入口中,钻进五脏六腑,取而代之的,便是自己体内有何东西被吸走。
两股热流交缠,陈逍觉着自己的身子似是化作了一滩水般,沸腾,叫嚣着。心底不由为之颤栗,化作嘴角碎碎呻吟。
……
七百年前,凌霄仙宗入眼皆是一片喜庆的红色,众多弟子皆脱下一身白色道袍,换上了自己最亮眼儿的衣服。
他们面上不乏挂着灿烂的笑容,手里或多或少皆拎着一二物件,三两成群,往那九凌峰飞去。
有三名弟子结伴在章华峰上走着,远远的见到一人身影,连窜了过去,叽叽喳喳将人围住。
“师叔,自从战场上回来,咱几个便没见着你,今日我们非把你灌醉不可!”一名弟子叫嚷道,另外两人听着连应和着。
他自豪的摸了摸自己翠绿花色的锦袍,“为了您的喜宴,俺特地去定了这身衣裳,您瞧着好看不!”
另一名蓝衣的一脸嫌弃的说道:“你这也太绿了,师叔您别理他……”他说着看向面前这人,却惊讶的发现他一身白袍,一如既往的一尘不染。
旁边黄衣弟子也瞧见了,不由打趣道:“师叔,您再喜欢白,这大喜之日也不能穿呀!多晦气……”
刚说完便被那绿衣的一拍脑袋,“呸呸呸,什么晦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段泠闻言一愣,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还是那一身白袍子,还是那人屡屡嫌弃的颜色。抬头见他三人正疑惑的看向自己,只淡淡笑道:“刚练剑回来,正准备回去换,你们早些上去罢。”
三人闻言眼冒星光,皆一脸崇拜之色,“不愧是师叔,这时候也能沉住气。”
“是呀是呀,要是俺,早忍不住跑去见道侣了。”
“你瞧瞧你这出息!”
“嘿嘿嘿。”
……
三人的谈笑声渐渐消失在远处。
段泠一个晃身,出现在木屋前,却见云坤站在海棠树旁,似等候多时。
“师尊。”
段泠上前走到其一侧,却见云坤静静看着海棠花开,开口道:“泠儿,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往日之事,该断则断……”
说着手里倏地出现一把长剑,提手便要向那海棠树砍去,他看着紧紧护在树前的人,冷声道:“让开。”
段泠沉默片刻,寸步不离,忽而道:“师尊,你都知道了?”
云坤放下剑,声音依旧冷淡,“我虽不知你叫连青云替你找陈逍转世,是想做什么,但他已经死了三百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段泠敛眉道:“……我做不到。”
云坤轻叹一声,转身回了屋,待再出现时,手里则捧着一件火红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