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将离到了云昭殿外，看到了端药进去的小桂子，忙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臂，问道：“皇表姐呢？可从朝堂上回来了？是否是在用早膳？”

　　小桂子明白此时的局势，自是不敢贸然行事，于是回答道：“回钟大夫的话，陛下今日身上不好，没有上朝。”

　　“什么？”钟将离明显吃了一惊，说道。

　　小桂子眉心微隆，点了点头。

　　“皇表姐，”钟将离听了这话，朗声喊道，“臣弟求放过青裳——”

　　“钟大夫，”小桂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她，听不见的。”

　　“皇表姐，”钟将离没有理会小桂子，继续朗声喊道，“青裳她是无辜的，青裳对皇表姐的忠心，天地可鉴。”

　　小桂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走进了云昭殿里。

　　小桂子进了云昭殿，苏琴雉有些不悦的瞥了小桂子一眼，问道：“怎么这么慢？”

　　“回姑娘的话，”小桂子轻手轻脚的把安神汤奉上，说道，“是……在宫殿门口遇见了钟大夫。”

　　“钟大夫？”苏琴雉眉心微隆，问道。

　　“琴雉你深居简出，这种事情难免会不知道，”顾浮笙结果了安神汤，一面打开了一个白底青花的瓷瓶，用护甲把里面的白色粉末挑了一些放在了安神汤中，说道，“钟大夫钟将离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是京城四大才俊之一，有‘风流佳公子’之称，是多少未出阁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

　　苏琴雉不以为然，冷笑了一声，从顾浮笙的手中接过了盛药的碗，走到了梁太祖的身边，轻轻将梁太祖的后背托起，把药汁灌进梁太祖的口中，末了，拿出一方白色绢帕为梁太祖擦拭了嘴角。一面慢慢地扶着梁太祖躺下，一面说道：“这药粉还真是个好东西，陛下就日里研制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药物，今日终究也用在自己身上了。只可惜那时太尉大人毒害丞相大人时没有找到这药，不然丞相大人也活不到今日。”

　　“不然，”顾浮笙摇了摇头，说道，“这药只能让人昏迷不醒神志不清，但却无法夺人性命。”

　　“那为何不……”苏琴雉冷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了百了？”

　　“现在，”顾浮笙看了一眼苏琴雉，顿了一下，说道，“现在的时机尚未成熟，尸体若放在这里，不出三日，必定有腐臭的气味。”

　　大理寺。

　　这两天，我在大理寺受尽折磨，一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被夹棍加过的地方皆已经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在牢中小吏的交谈中听说，燕云袖想要大理寺用夹棍夹断我的食指。

　　但这日，摆在我面前的刑具，不是夹棍，而是一把刻刀，燕云袖跟在刻刀的后面走了进来，说道：“在她的额头上，刻一个‘囚’字。”

　　我听了这话，犹如一道闷雷响在耳边，对燕云袖怒目圆瞪，对燕云袖说：“燕云袖，你有什么资格？”

　　“我有陛下的圣旨。”燕云袖向我面前走了两步，气若游丝，洋洋得意的说道。

　　我冷哼一声，挑挑眉，说道：“那当真是圣旨吗？”

　　“是不是又怎样？”燕云袖把脸凑到我的面前，她的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水粉，白皙的简直不真实，凑近我的时候，我还能闻到一缕刺鼻妖冶的脂粉香味儿，“你还不是得任我鱼肉任我宰割？”

　　我接连冷笑了好几声，用君临天下的眼神看着燕云袖，说道：“那你毁了我的容又怎样？女为悦己者容，难道你想让钟将离伤心吗？”

　　“你！”燕云袖用手掐着我的脖子，恶狠狠的说道，“你这个不得好死的贱人。”

　　我忍痛说道：“燕云袖，可怜你到什么时候做事情都不考虑周全，圣旨只说把我打入大理寺监牢，革职抄家都未有。”

　　“我真想掐死你——”燕云袖说着，脸上的表情愈发的狰狞。

　　“如此就让我死，你不觉得太便宜我了吗？”我勾了勾嘴角，说道。

　　“说的也是，”燕云袖说着，松开了手，说道，“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但愿你能够做到。”我笑了笑，说道。

　　燕云袖冷哼了一声，给端着刻刀的牢吏使了个眼色，那牢吏便跟在燕云袖的身后，走了出去。

　　刑法虽然停止过，但我身上的疼痛从未停止过，我在疼痛中混混睡去，又在疼痛中醒来，醒来的时候，殷子衿也被带到了我的身边，她头发缭乱，样貌狼狈——我想如果有一面镜子，镜子中的我，也不过如此吧。

　　一个看起来品级较高的牢吏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殷子衿，说道：“太尉大人说了，刻字就免了，依旧上夹棍吧。”

　　“是。”一个牢吏说着，拿来了夹棍，套在了我的手指上，用力一拉，我即刻感觉到疼痛逆袭而来，翻江倒海，撕心裂肺。

　　殷子衿彼时已经伴随着牢吏的动作惨叫，凄厉的声音回荡在阴暗的监牢里，此起彼伏，抑扬顿挫。

　　我忍着剧痛，说道：“殷姐姐，我不是没有活着出去的信心……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不能再瞒着你了，殷姐姐……那日我去锦元殿，是因为刺杀你的刺客，与我相识……”

　　“你说什么？”殷子衿听了这话，原本震耳欲聋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这时候，手指上的疼痛再剧烈，也比不上心里的疼痛，就好像你把情郎送的赤金凤钗视若珍宝，每日都戴在头上，后来久而久之却发现，那根发钗出了表面上的一层薄薄的镀金之外，通体都是劣质的铜。

　　这种感觉，很失落，也很恶心。

　　殷子衿突然间大笑了起来，悲凉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原来我一直以来在皇表姐面前面前苦苦维护的青裳妹妹，把一个刺客的生命看的比我重要啊。”

　　这话说的我有些哽咽，不管我怎么自我麻痹，自我安慰，我是自欺欺人的那一个，这无可否认。

　　天命难违，却也是天理难容。

　　彼时牢吏已经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我们两个。

　　我带着歉意，深深的看了一殷子衿一眼，然后说道：“所以，殷姐姐，你以前对我的好可以尽数收回。”

　　“尽数收回？”殷子衿的语气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说道，“你以为谁都是你水青裳吗？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