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雄为柘容南峰备好车马,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五更,东方的天际,已经有熹微的白。
等他回到凌云殿时,柘容南峰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一丝睡意也没有。
前一天,祭祀、出猎、护送太子、护送晚晴,陆应雄已经相当疲惫。
本来他以为,柘容南峰中的毒已解,他就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一觉,没想到一个美梦都没有做完,就被吉昌唤了起来。
但柘容南峰不管这些。
天刚亮,柘容南峰的马车就驶出了宫门,向西南而去。
马车走得很慢,整个车身,几乎没有一丝震动。
吉昌走在马车一侧,陆应雄则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骑在马上,走在后面。
柘容南峰需要静养,但现在,他们走在平坦的城内大道上,马车和他的床榻没什么两样,只是吉昌和陆应雄,这一夜被他折腾得够呛,现在走在外面,两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
无独有偶,柘容南峰的亲妹妹柘容南颜这天也起了个大早。
柘容南颜被强大的好奇心折磨着,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于是她所幸起床梳妆,打算一早就进宫去探望柘容南峰。
现在,她正对着镜子,插上她最喜欢的那支冰玉簪。
这支簪子,是柘容南峰刚去靖业那一年,托人给她带回来的,她还记得,当时她还因为与哥哥分离而终日痛哭,就是收到簪子的那天,她的眼睛也是通红通红的。
“奶娘,为什么不让我戴?姐姐们不是都戴着簪子吗?”
柘容南颜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爱哭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裙子,扯着奶娘的衣裙,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支玉簪。
“因为公主还小,等公主长大了,就可以戴上这支簪子。”
有多少次,这个粉色的小女孩窝在奶娘身旁,眼巴巴地看着同是公主的姐姐们,一步三晃地走在画阁的廊前,她们头上的步摇,在阳光下闪耀。
每个晚上,她都要打开那小小的匣子,看一眼自己的玉簪,每个晚上,她都会对着镜子左右比划,想象着自己戴上玉簪的样子。
现在,她终于戴上了,哥哥,也终于回来了。
柘容南颜舒心地轻叹一下,起身向门外走去。
她刚一出门,如月就迎上来。
“殿下。”
“什么事?是晚平醒了吗?”
“不,是太子殿下来了。”如月回答。
“哥哥?怎么可能!”柘容南颜吓了一跳。
“殿下,确实是太子殿下的马车,陆大人和吉昌公公也来了。”
柘容南颜忍不住挠挠头。
等柘容南颜走到客室,柘容南峰已经被人抬了进来,稳稳地靠在软榻上。
“哥,怎么这么早?”
“早吗?我天刚亮就出来了,在路上耽搁了好一会儿。”
“那也够早的了。”柘容南颜笑笑。
“吉昌见过五公主。”吉昌行了礼。
“见过公主殿下。”陆应雄一躬身。
“你们俩可以回去休息了,我要在这里待一两天。”
柘容南峰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惊。
陆应雄和吉昌面面相觑,他们以为太子只是要来看看,却没想到……
“哥,你现在是太子,不是原来普普通通的皇子,怎么能说住就住在我这里。”
“怎么,不欢迎我?”柘容南峰的眉毛一挑。
“不是,可是……”柘容南颜一时语塞。
“父皇若是真追问下来,我会向他解释的,你们放心吧。”柘容南峰胸有成竹地说,“我累了,南颜,给我找个房间,我要休息一下。”
就这样,柘容南峰硬是住进了五公主的别院。
陆应雄回去了,而吉昌却留在了别院,虽然柘容南峰一再说他不需要人照顾,但吉昌还是很不放心。
南颜几乎动用了别院的所有力量,将柘容南峰连人带榻地搬进房间,又指挥侍女将柘容南峰扶到床上。
柘容南峰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他明显很享受,还和南颜开着玩笑:
“哎,有这么多人服侍,感觉就是不一样,你说若是日后我成了皇帝,是不是身边每天都能有这么多美人陪伴?”
“哥,不要乱说。”
柘容南峰笑笑,舒服地靠在床上。
柘容南颜刚想将一众人马打发走,却被柘容南峰叫住。
“等一下,还没完呢!”
“又怎么了?”
不知为何,看着柘容南峰的逍遥样子,柘容南颜忽然有些生气。
“晚儿在哪里?”
柘容南颜翻了个白眼。
她这哥哥,什么时候变成花痴了?
“她在后院。”
“你让人把她抬过来。”
“放在这里?”柘容南颜惊讶地看着哥哥,仿佛在看一个第一卷帝后第一次认识的人。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第一卷帝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柘容南峰。
“对,就放在这里。”柘容南峰指指床前,平静地说。
“如月,听到了吗?带他们到后面去,把那姑娘搬过来。”
“是,殿下。”
如月领着众人鱼贯而出,向后院找晚晴去了,吉昌也跟着去帮忙。房间里,只剩下柘容南峰和南颜兄妹两人。
“你知道她是通缉犯吗?”
当人声消散在远处,柘容南颜忽然问。
“晚儿吗?”
“别跟我装傻,你知道的,是不是?”
柘容南峰点点头。
“你疯了吗!她是杀人犯,你居然还把她藏到我这里!”
“那你让我带她去哪儿!昨天那种情况下,我不能带她回宫。”
“你现在也不能带她进宫,只要你是太子一天,她就不能入宫。”
“等我成了皇帝,就行了。”
“你难道非带着她不可吗?”
“她救过我……”
“而且你喜欢她,不是吗?”
柘容南峰默默地低下头,只见他缓慢而凝重地点点头:“是,我喜欢晚儿。”
“所以,就算她已经变成了一个通缉犯,你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是不是?”
“是。”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柘荣南颜怒气冲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直到刑部的人找上我,我才知道我收留了一个杀人犯!”
“张映山找过你?”
柘容南峰抬起头,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