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镇子的一路上,虽说预想中的雨没有落下,但天却始终阴沉沉的,半点凉风也无。也使得,这本就热浪袭袭的六月天,更显闷热。一路上,清灵身上的衣衫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方到客栈,七月因着担忧着小十七的状况,方火急火燎地,蹬蹬磴一路上了去往二楼客房。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叫住了正要打开隔壁房门的清灵。
在清灵一脸呆萌的眼神中,认真地盯着清灵瞧了一回,仿似确认了什么。而后,只见七月点了点头,神色颇为严肃地嘱咐,道:“清灵,不是七月姐吓你,你这印堂黑的厉害,没事别乱跑,听到没?!”
“=_=||||……..”
“七月姐,你,你说真的?”
见着清灵吓得陡然变色,她却又眯起杏眼,笑得一脸满足,道了句:“你猜?!”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
清灵觉得肝又隐隐作痛,冷哼一声,表示不再想理你啊——七月姐!
在楼下应付着吃了点饭食,这天也终是黑透了下来。秉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清灵方要依言乖乖地上楼,却又被街面上热闹的人声,给吸引了去。
原来,今天是观莲节。而,这街面上三三两两结伴之人,俱是往着湖边去的。
按着镇上的传统,每到观莲节这天,镇外的湖上便是画舫云集、满目裙袂、挥扇如云。白天,荷花荡旁,荷叶田田,看得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夜里,湖中搭起的露台上,彩灯盏盏,丝竹弦乐,歌舞蹁跹。而,散落于露台周围的画舫,同样也是彩灯高挂,光光点点。
此外,这夜间,还有湖岸放灯一项。每每有如星光洒落,疑似银河倒坠。所以,这入了夜镇子,比之白日里,要更为热闹上许多。
清灵听得热闹,也是少年心性,一时兴起,便也随着人流步了出去。
甫一出门,便见着入夜的街面上,到处灯火通明,花灯结彩。不时有舞龙斗狮,巡街而过,鼓乐声震天。看热闹的人挤着人,街边两侧摊挨着摊,担货郎人群中,穿来走去,到处溜着。
清灵走一路,看一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这不,方才又学着人,也买了张鬼脸的面具,扣在了脸上。即便是,溜着边,也抵不住汹涌的人潮,不时撞上嬉闹的顽童,与笑成一团的少女擦肩而过……
“清灵,清灵……”
这一头,清灵正玩得兴起,突然一个轻柔的嗓音,飘飘荡荡地自身后传了过来。应声回头,却见人群中,立着一个身着雪白衣衫,脸戴鬼面的少女。此刻,见着他转过头来,更是频频挥起了手来。
清灵拿眼远远地细瞧了一回,却是摇了摇头,方皱着眉,心道:这姑娘是谁?全然不认识。但,念头一起,又觉着不对,轻声嘀咕道:“莫不是,原装货的锅?”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应了?!却是那少女,又叫了一回,便嬉笑着边招着手,边往着长街的另一头轻快地跑去。
眼见着,那少女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清灵一咬牙,终是快步跟了上去。
“喂,等等,你到底是谁呀?”
清灵跟着那少女,不停地在拥挤的人群中,费力地来回穿梭着。因走得急,不时便将旁人撞着一回,道一声:“对不住!”
期间,那少女似乎怕清灵跟丢了,时不时地慢上两步,回头看看。
“嘻嘻,想知道?等你追上我再说!”
见着,清灵欺近,她又嘻嘻笑着快上一些。也因此,两人始终隔着一断不远不近的距离。
眼见着就要赶上那少女,忽地转过一个弯,只觉一团白雾扑面,再睁眼,已是全然失了那少女的踪迹。
也直到此时,清灵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原本热闹的人声已远,自己早已不知到了何处。身处之地,四周不但不见半个人影,也什么灯火,颇为幽暗。隐约着,只见得远处,似有一栋古宅黝|黑地轮廓,在深沉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古宅前,似乎还栽着一株粗|壮的大树。虽说,看不清是何树,但光凭着那犹如泼墨般,遮天蔽日般的巨大树冠,估摸着少说也得有个百八来年的树龄。
而,树下的阴影中,正人影憧憧。貌似围坐了不少人。不仅如此,隐隐约约着,拂面的夜风中,似乎还夹着细细的话语声。
此时见着,前方有人影晃动,清灵原本有些发毛的心,才稍稍定了下来。
方走近些,那原本细细地话语声,突然戛然而止了。仿似,怕被正步步走近的清灵,听了去般。待再近上一些,清灵才发现,这群人全都耷|拉着脑袋,怪异地蹲坐在树荫中。
“婆婆,烦请问一声,方才是否有见着,一个白衫的年轻姑娘,从这里经过?”清灵强压住心中的诡异感觉,边比划着,边向坐在最外侧的一个老婆子问道。
“姑娘?!”
那蹲在最前头的婆子,约莫着六十来岁,此刻见着清灵问起,低喃着抬起了头。只见,那婆子皱纹密布的脸上,微微发着青,两只眼圈也是黑的厉害。此时,那双浑浊的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上了清灵。同时,略显干瘪的嘴角慢慢向着两边扬起,露出了一副诡异的笑容。
“姑娘啊,别急,让婆子我好好想想。看着小哥气喘吁吁的样子,想必也是走累了。依着老身的意思,正好来此坐坐,歇歇脚再走吧!”婆子说着,慢慢地朝着清灵伸出了手来。
而,树下那群原本低着头的人,应着婆子的这一声,也纷纷抬起了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清灵,跟念经似的念叨着:“是啊,来吧,来坐坐吧!”
一瞬,清灵只觉心神茫然,两只脚更像是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便朝着那大树底下走了过去。
浑浑噩噩中,清灵似乎又看到,那一张张扬起的脸中,一张脸孔颇为熟悉。此刻,那人的嘴角,正随着他的不断走近,而越扬越高。
若是没看错,那人正是白日里,已经死在李家大宅里的李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