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武王古暨
众人在大道上又走了两月,才刚到了明武国的边界。离开古桑山的日子,众人也都安分了许多,将低调贯穿始终,除了必要吃喝休息再也没进过一家城镇一处乡村。
前一日在荒山野岭休憩一晚,山林湿气大也寒冷,众人到现在还有些乏累。走上大道,人多了不少,连着空气也燥热一些。
这一日夕阳时分,寒风凛冽,十分寒冷。水仙等人赶了一天路,肚子颇有些饥饿,唇齿也干得很。正巧路边有处小食棚,支在三五处房舍边,里面还有七八个客人正在进食喝茶。
点了七八个小菜,每人一碗热腾腾的白粥,顺便也坐下接触不那么颠簸的板凳,缓口气。
还别说,这小食棚的饭菜虽看着简陋只是大锅饭,却着实味道不错。水仙喝了一碗白粥,顿时觉得整个人舒坦,胃里暖洋洋的,这天也没那么冷了。
“姐姐,那妖怪得了缓解之法当真没事吗?”水仙仍是心有余悸,那大妖实力如何她不清楚,可真仙的实力何等恐怖她可是见过的,如今放虎归山,不知后患如何。
古棣抿了口粗茶,微苦,有些涩,实属茶中差品,却回味口中另有一番滋味,道:“无妨,小山子你要明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白得的好处。缓解之法虽能缓解他的苦楚,但治标难治本,九天十地虚空梭的副作用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不然便是残次品也是会令不少金仙大能心动的,怎么遗留在一个胆小鬼真仙手上。”
便在这时,只听到路边一阵驼铃悠扬,传来个温柔的声音:“施主,劳烦给我一份斋菜。”
酉时末,阴寒寒的风穿堂而过,吹得众人不禁缩了缩衣服,裹得更近些。三十多岁模样的老板答应一声,转身吩咐伙计准备斋菜,水仙侧目注视,却怎么也难以收回目光。
大明境内多崇道教,鲜少有西方教行走。如今,入眼却是个锃光瓦亮的光头,细眉圆脸,眉宇间透着点点我佛慈悲的怜悯。一袭僧袍,粗粗数过不下百余补丁,除了手中钵盂再无长物,倒是个清贫的主。
水仙看了许久,被夜童拉扯衣袖方才醒悟,自己居然被一个人的气场所影响,不自觉的观察注视。看看四周,除了自己与夜童之外,十来人竟都驻足观望,仿佛陷入痴迷梦境一般呆滞。
刚想唤醒古棣等人,却发现他们眼眸重新焕发光彩,竟是回了神,其余客人亦是如此,仿佛刚才短暂的时光不复存在一般,该吃吃该喝喝,没有半点察觉。
“你们感觉到了吗?”叶红酥难得率先开口,深得阵道青睐的她于方位玄学一道造诣颇深,在刚才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仿佛与世界脱轨,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古棣与夏桑两人貌似浑然不知刚才情形,只有水仙点头迎合道:“是那个人,他一进来除了我和夜童你们所有人都怔住了,怪异的很。”
察觉异样的古棣,深深看了眼那僧人,道:“带上东西,走.”
然而,来时容易去时难,身体仿佛不听使唤的驻足原地,下半身明明上有知觉却寸步难行。众人皆是沉默,在这小食棚内,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压抑,唯独那刚来的僧人,笑容依旧,丝毫没有被外界影响的情况,一人独自默念佛经,等待斋菜。
过了一会儿,似乎食客们也被周围压抑气氛弄得没食欲了,一个个结账走了,老板收了钱财,端起碗筷收拾,整个小食棚,此时便只留下水仙等人与僧人。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贫僧有礼了。”
众人早知那僧人必将过来,倒也不吃惊,只见那僧人正对着古棣平和微笑,水仙不乐意道:“你这光头好无礼,怎么如此色迷迷看着我家姐姐。”
那僧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水仙,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兄弟着像了。”
水仙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但你一看便不是好人,还请你离开。”
那僧人笑着点头,却是一屁股坐在水仙身侧,那般顺理成章仿佛是水仙请他坐下的,口中还道:“贫僧略通些求签解梦之道,不知诸位可有兴趣?”
古棣拉住还想与那僧人辩解的水仙,悠悠道:“便劳烦大师了。”
水仙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走又没办法走,闷闷拉着夜童的手揉捏起来。夜童自是皮糙肉厚,这点揉捏还不若挠痒痒,只是奇怪,道:“大山,你怎么了?”
“没事,吃饭。”水仙狠狠拿着筷子戳自己早已经吃干净的瓷碗,似乎那瓷碗便是身旁的混蛋光头一般。
只见那僧人从袖口处掏出一个签筒,只是与寻常签筒不同,里面只有孤零零一根签条,水仙虽不知何为求签解梦之道,但看架势也不怎么样,顿时嗤之以鼻。
西方教虽不在大明盛行,但其中门路她还是知道一些的,看着孤零零的签筒,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大师,你这签筒何解?”
那僧人含笑摆了摆签筒,道:“阿弥陀佛,佛渡有缘人,缘到了签便解了。施主,请求签吧。”说完,将那古怪签筒递给古棣。
“装神弄鬼。”水仙很不客气的闷声说道,说来也奇怪,她平日并非如此鲁莽刻薄之人,不知怎得看见这光头就不怎么喜欢,连带着一切看着都不顺眼。
“施主何不试试,在下断言。”
“试试就试试,我看你能变出什么花样来。”一把抢过古棣手中签筒,可她却忘了自己哪里懂什么求签规则,摆弄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操作,顿时脸色别得通红。
古棣轻笑摇头,与她说了如何求签,这才消了尴尬。依着古棣所说,水仙开始如法炮制的求签。其实也不难,正常求签就是闭着眼睛摇晃签筒,从千百签条中跌出那根属于是自己的缘法。可如今只有一条,那还有什么好慢慢摇得,猛烈摇动下,那根签条呱呱坠地。
拾起签条,水仙面色更差,签条上,无字无画,任谁也看不出有什么可求解的。顿时,仍在身旁僧人面前,不客气道:“你倒是说说,这无字天书,能说我怎么样?”
僧人不急不恼,拾起被水仙狠狠砸在面前的签条,眼眸轻轻闭着,过了半刻,随意笑道:“小施主,好福气。温柔自古胜刚强,千门万户若等闲,若问天意可在我,宛如止渴遇琼浆。此乃上上签,不过......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被对方如此夸奖,水仙也没有再犟,反而有些好奇对方可惜什么。
僧人怔了一下,摇头苦笑:“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可惜了......”
水仙听得这“安能辩我是雄雌”一句,浑身震颤,眼眸圆睁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眼角都微微撕裂,未了脑中闪过阴山嬛老的影子,她不是说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看不出自己身份的吗?这光头是如何瞧出来的?
水仙的不同寻常自然引起其他几人的主意,可那僧人却制止众人,淡淡说了句:”施主,该你了。“便将水仙手中得签筒递给叶红酥。
如法炮制,叶红酥亦如水仙一般呆愣当场,不敢置信甚至心中悲凉难掩。在后面是夏桑,一样如此。最终,只留下古棣与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得夜童,且不说僧人修为如何,但这么一手求签解梦的手段,便不同凡响。
古棣看着痴傻呆愣得同伴,反而露出微笑,道:”堂堂明武国君王,金仙绝顶的人物,还要和我们一群蝼蚁这般计较,暨表哥当真好悠闲啊。“
僧人仍然保持微笑,却不是先前那般微笑,而是哑然失笑,道:”棣姬表妹,还是如此聪慧,这些日子在外面过得如何?可有疲累。“
古棣微笑道:“总比被人关起来舒服得多,暨表哥是来抓我回去的?”
僧人,道:“抓与不抓,又有何用,你的命数在你离开清雅居的那刻便以脱离天道,便是我也难以揣测。”
“那暨表哥此来,不会只是和棣姬叙叙旧吧。”
“天道已然昏暗不清,棣姬表妹,留给大明的时间不多了,望你好自珍重。”
“暨表哥,既然你还认你大明王室身份,为何反我父王,我认识的暨表哥风流不羁、豪气干云不该如此的。“
僧人微微颔首,一身装容样貌翻天覆地,一袭儒袍,冲天冠束,文雅中自有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腰间不知如何多了块淡金色玉佩,珠光宝气,尽是有富贵之气。
古棣愣住,随后惊道:“暨表哥,你要融汇道法与西方,你可知后果?”
儒雅文士微微一笑,道:“大明将亡,留给你的时间不多,我亦是如此。叔父待我不薄,奈何天赋秉性终究难登人皇之位,更遑论你那些兄弟,无论学识、气量、君王决策皆是差差之选。若是大明交给他们祸害,不如让我扛起大旗重振大明声威。棣姬表妹,觉得我之言可还满意?”
古棣微微摇头,说不出话来,事实如此巧舌难辨,只是直直地看着武王古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