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朝露看到了变成一片废墟的村庄和无数惨死的村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暴风雪已经将一切掩埋,但是那腥甜的鲜血味却久久在空气中徘徊。
经过这场走兽之乱后,慕容连又病了一场。这样一来,原本要离开的计划又不得不推后了。
当天傍晚,朝露爬到屋顶,想看看远方的风景,正巧看到了楚疆也在屋顶,遥望着远处的子规山。
朝露打招呼道:“白钰兄,下午好啊。”
楚疆微笑道:“下午好,沐之。”
两人同坐在屋顶,看着变成一片废墟的村庄,殷红的鲜血一直蔓延到子规山下。
朝露叹气道:“也不知道那山里住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魔头,居然能驱动这么多猛兽。昨天晚上真是危险,现在还心有余悸,若是再来一波,估计我们都要丧生于猛兽之口了。”
楚疆望着远方,坚定地说道:“不会的,不管他是谁,只要有我在,谁都伤害不了二殿下。”
他倒也不是说大话,以他昨晚的展示的实力,估计再来个几波也挡得住。
朝露又问道:“二殿下怎么样了?”
楚疆皱眉道:“昨夜耗费了太多灵力,加上今天早上看到村里的惨状,怒火攻心,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情况不大好,估计这几天都无法离开这儿了。”
朝露叹口气道:“只希望这几天不要出事就好。”
楚疆问道:“长宁兄这几怎么样了?联系到张副宗主了吗?”
朝露皱眉,说道:“前几天听他说有点眉目了,只是不知道到底如何。”
楚疆叹气道:“要是能够联系到张副宗主就好了,我们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心惊胆战。”
两人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客栈门前残破的大红色灯笼在风雪中摇摆,客栈前有一个巨大的雪人,遥望着遥远的南方。
楚疆看到了这个雪人,瞳孔里闪过一丝悲伤,他轻声说道:“好漂亮的雪人。”
朝露也注意到了那个雪人,那个雪人是陈掌柜的小儿子堆的。说来奇怪,昨夜一夜的猛兽之乱,所有的地方都变成了废墟,却唯独那个雪人,依旧完好如初,甚至连它的四周,都是一片雪白,没有沾染半点鲜血。
朝露看了看楚疆,笑道:“白钰兄居然喜欢雪人?”
楚疆笑了笑,神情里满是落寞和悲伤,他说道:“嗯……小时候,最期盼的就是下雪天,一下雪,我和弟弟就会去堆雪人,每一次他堆的都比我的好看,我想和他学,可怎么也比不过他。”
朝露问道:“白钰兄还有一个弟弟啊,怎么没听人说过。”
楚疆道:“他已经过世十年了,那时候我们还只是普通农家的孩子,自然没有人听说过他。”
朝露一愣,虽然楚疆掩饰得很好,但朝露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那个拼命想要逃离过往,掩饰伤痛而又无比脆弱的自己。
朝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讪笑道:“白钰兄的弟弟一定是很善良可爱讨人喜欢的孩子吧。”
楚疆摇摇头,说道:“不,正好相反,他是一个坏孩子,为人阴毒狠辣,甚至可以说无恶不作,周围所有人都讨厌他。”
“啊?”朝露挠挠头,心道:“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应该你夸赞他几句,然后抱头痛哭,我在一旁安慰吗?”
楚疆仍自顾自地说道:“我和他是双胞胎,母亲生我只用了一刻钟,可生他的时候,却用了一整夜,最终难产而死。父亲总说,他是阎王派来讨账的,我总不信,可后来证明确实如此。他性子阴狠,你完全想象不到,一个小孩子会如此毒辣。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在邻居家的梯子上抹了油,结果导致邻居家的小胖爬楼的时候从最上面一阶摔了下来,最终半身瘫痪,再也站不起来了。”
朝露目瞪口呆,说道:“这也……太过了吧,没人给他教训吗?”
楚疆摇摇头,继续说道:“他很聪明,这些事情从来都瞒得很好,谁都不知道其中缘由,还以为是意外。曾经,就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后来,他做了一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事情,那个时候,我才看清楚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朝露好奇道:“是什么事?”
楚疆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眼神飘到了遥远的地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村里有一座矿山,十岁那年,他从巫婆处买来了硫磺和火药,然后趁村里的男人们都进山采矿的时候炸了整个矿山,把所有人都活埋在地下,这其中就包括了我的父亲。他又用硫磺放火烧村,致使村里剩下的人都被活活烧死了。”
朝露倒吸了一口凉气,内心无比震撼道:“这也太他妈狠了吧。”
以往听别人抱怨弟弟是坏孩子,无非就是弟弟不听话,摔了东家的东西,推了西家的孩子,又或者哭哭闹闹得惹人烦。可楚疆这个弟弟,这他妈是坏孩子?这简直是魔鬼啊。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能够屠村了,这除了恶毒简直不能用其他的词来形容了啊。
朝露问道:“那后来呢?他杀了一个村的人,就逍遥法外了?”
随即想了想,觉得不可能,毕竟楚疆说了,他弟弟已经死了。
楚疆望着远方,神情里满是落寞,瞳孔深处是见不到底的黑暗,他平静地望着远方,说道:“没有。那一天我刚好外出买东西,躲过了一劫,去的路上,我遇见了那个巫婆,她把所有事情告诉了我,我吓了一跳,慌慌忙忙地往回走,可是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村子里所有人都死了。他就站在最高的悬崖上,看着崩塌着火的村子,放声狂笑。我愤怒极了,跑过去和他扭打在一起。他比我瘦很多,打不过我,被我推下了悬崖,摔死了。”
朝露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楚疆借着说道:“杀了他之后,我无助地在村子里徘徊,不知道该往何处?村子里的火还在烧着,那一刻我想着,或许死在这一片火海中也不错。”顿了顿,又说道,“当然,我没死成,正巧那个时候,二殿下路过我们村,那个时候他也才十二岁,见到火里有人便不顾一切冲了进来,救了我。自那以后,我便跟了殿下,殿下对我很好。因此,我曾经发誓,终此一生,一定会护卫殿下的安全,不管是谁,如果要伤害殿下,先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楚疆的眼神无比坚定,像是雪山上冰冻千年的寒冰。
朝露笑了笑,说道:“白钰兄,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