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的茶已凉尽，满室轻纱飞舞。

　　楚淮遥望着远方，喃喃地说道：“哥哥，你总说我性格阴狠，可你不知道，正是这阴狠的性格救了我。那一天，我看到村里的人都往村长家走，父亲也神神秘秘地找了个借口把你支开，那个时候，我内心便泛起了一丝不安。幸好，早在前一年村长给他儿子生日摆酒的时候，我去过他家一次，就是那一次，我记住了他家所有的构造以及那些捕鼠的暗道。于是，我从从暗道中爬了进去，然后穿过了漆黑阴冷的捕鼠地道。哥哥，你从来没有尝试过吧，在冰冷潮湿的地底像一条狗一样地爬行，你生活在光明之中，怎么会明白黑夜的痛苦。你知道吗？当我我爬过黑暗的地道，来到了村长家的院子，刚刚感觉到阳光洒落的那一刻，我便听到了父亲要将我送给村里当祭品的话。哈哈……我是他的亲生儿子，我知道便他不喜欢我，可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希望我去死。那些人，村子里所有的人，我尊敬的师长，我喜欢的朋友，所有所有的人，都希望我去死。那一刻，我觉得，那漆黑的地道并不寒冷，和那些冰冷无情的言语比起来，黑暗才是最温暖的地方。”

　　楚淮望向楚疆，一字一句地问道：“哥哥，你告诉我，我想活命，有错吗？他们都想要我死，我只是为了自保，才炸了矿山，烧了村庄，你说我残害无辜，可我却很清楚，那个村子里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不会放过我。他们会更加有理由，将我送去祭祀河神。我比你清楚，斩草要除根，只有把他们全杀了，我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顿了片刻，楚淮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说道，“可惜，我还是错了，我总以为，你是我的哥哥，所以你和他们不一祥，你绝对不会想要加害于我。我真是天真啊，明明那个时候我的袖子里有两把弩弓，原本那是为了防备有人从矿山中或者火海中逃出来准备的。可我没想到，从火海中走出来的人是你，我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好。明明右手已经伸进袖子里，只要扣动扳机，一发弩箭便能要了你的命，可是我犹豫了许久，最后放下了弩弓。我想要和你解释清楚，可是，我甚至来不及说话。你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推了下去，身后是万丈悬崖，呵呵……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都认为我是恶魔，都只想让我死而已啊。”

　　楚疆冷冷地说道：“大家都没有错，你本来就是恶魔，你本来就该去死。楚淮，为什么你没有死？你如今是在这里为自己洗脱罪责吗？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是啊，反正他们都死了，不管你怎么说也没有出来反驳了，不是吗？”

　　楚淮歪着头，问道：“哥哥不相信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为了洗脱罪责编造的是吗？”

　　楚疆道：“你所说的祭河之事如今已无人知晓，是真是假谁又知道？那些事情我不想去追究，我只相信眼前的事情。眼前的事就是你杀了二殿下。楚淮，不管你说的多好听，你杀了二殿下是事实，你总说你是逼不得已，那我问你，二殿下做错了什么，他是那么一个贤明温和又深受大家敬爱的人，他何曾得罪过你。我曾经杀了你，没错，但那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又为何要迁怒二殿下呢？还有，飞雨村的村民，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你驱使百兽屠村，致使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惨死。你还敢说你无辜，你还敢说你是被逼无奈？”

　　楚淮说道：“飞雨村的村民么？哥哥，如果你有机会活着下山可以去打听打听，那是些什么人，你以为他们真的是普通的村民吗？那可是我从东川各地精挑细选而来的，有些是死囚，有些是乡绅恶棍，有些是在逃的杀人犯。我把他们抓来，困在这个村子中，多活了几年，我从来没把他们当人，他们是我养的畜牲，是我的粮食储备，就和鸡鸭猪狗差不多。”

　　“楚淮。”楚疆怒道，“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

　　楚淮冷笑一声，说道：“那是因为长陌的无能，放任这些畜牲为祸一方，既然没人管，那我这个恶魔自然可以管一管。当然，哥哥你说的没错，我并没有那么无辜，因为慕容子康确实死得冤枉。其实我并不是一定要杀他，只可惜，有人一定要他的命，我也没办法。”

　　楚疆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淮道：“哥哥，要杀你可不容易，你作为慕容子康的贴身护卫，周围可是有无数高阶修士，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想要冲进长陌皇宫把你杀了，这可能性可不高。恰好，我恨你，也有人恨慕容子康，所以我们合作了。因为有他，慕容子康的一举一动我都能了如指掌，最后他还帮我引发了雪崩，把你们引到我的地盘上来，顺带还牵制住了张天远。他这么诚心合作，那我自然不能言而无信。所以，我只能杀了慕容子康。”

　　楚疆明白了什么，他问道：“那个人，是谁？”

　　楚淮摇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这可不能告诉你哦，哥哥，这是秘密。”

　　楚疆举起光翼，说道：“现在告诉我，或者我会杀了你，然后再自己去找答案。”

　　楚淮冷笑一声，说道：“杀了你，哥哥，真巧，这也是我想说的。”

　　话已至此，两人不再多说，曾经相互依赖的兄弟两，如今彻底决裂，站在彼此的对立面，瞳孔中只剩下了一片冰冷。

　　楚疆举起光翼，剑身闪烁着万丈光芒，如悬挂在天空中最耀眼的太阳。楚淮张开双臂，无数漆黑的蝴蝶飞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它们前赴后继地向着光明飞去，然后化成粉尘坠落。蝴蝶双翼吞噬了光芒，光明的火焰融化了蝴蝶。

　　朝露躺在床上，她只看到了满室的飞纱，白色轻纱如同拖着尾巴的璀璨流星，光辉熠熠，黑的如黑夜的深渊，深不见底。黑白两色交织，此起彼伏，此消彼长。如同混沌时代，昼夜不分。又如同天地初开，昼与夜彼此远去，却又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