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思维(困局119)
月光普照的大地上朦朦胧胧的,瞧不真切偏又不怎的昏暗。远处的城墙也是如此,在夜色里漆黑地如同一块巨大吃人的怪物的凌云城城墙被这皎洁的月色披上了和善的面纱,从城外一眼望去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吃酒的守备以及想象到城里未尽的灯火。
若是说帝都是整个大陆的人类统治世界里的政治中心,那凌云城便是最为繁华的经济都市,便是在这般深的夜里,也有不少铺子开着门。
这里是八宗的主场,比起帝都里那般浓厚的血脉等级制度,这里多得是八宗的外姓弟子,虽说大部分的外姓弟子的宗门地位比不上八宗的嫡系和血脉较近的旁支,但还是有不少天赋伶俐的人能在这里努力到一个不俗的位置。这等情况在帝都可谓是少之又少。
游子卿抱着顾璃嫣娇小的身躯,轻而易举地便从凌云城外溜了进来。
倒不是他等不得天亮,只是发生了守城小队一队人音讯全无的事情,明天进城必然会被仔细盘查半天,届时伪造身份等等又要废不少心力,不如现在直接乘着夜色潜入城中。
“游子卿。”顾璃嫣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咱们是不是要弄个化名什么的?城里住宿应该会登记姓名的吧?”
她现在可是叛宗之人,搞不好二族四家八宗早就发了通缉令了。
游子卿笑了笑不说话,只是将她从怀里放下来,伸手牵起她的小手,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轻轻披在顾璃嫣身上,道:“夜里凉,仔细点别冻着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隐藏身份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饶是夜里,街上也有零零散散的路人,或是匆忙或是懒散地迈步着,他们二人走在街道上倒也不是多么突兀。
游子卿不说,顾璃嫣不语,二人的相伴无言手牵着手在凌云城点满了路灯的石板街上漫步。一个满心思绪一个满脑疑问,彼此却都忘了开口打破僵局。
“以后,在外你就化名仪安吧。”游子卿忽道。
顾璃嫣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事实上从游子卿开口将这个名字告诉夜珑纱姐妹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名字很有可能就是她日后行走在外的假名了。
仪态万千,安若泰山。
这是游子卿期待她活出的样子吗?宠辱不惊从容不迫地面对他曾经说过的种种未来?
“安,是平安的安……”似乎察觉到了顾璃嫣的想法,游子卿接着开口道:“我说过,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不择手段不惜一切地活下去。罪恶也好高尚也好,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怎么样都行。”并不是要求你什么,也不是让你付出什么。
那什么样的活着才叫平安地活着?
顾璃嫣正欲张口去询问,一抬头发现游子卿的目光已经转向前方。她咬了咬嘴唇,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将疑问说出口来。
深夜的水汽浓重,点缀这肃然的秋色让人平白感到几分悲凉。凌云城大道旁点着几十年前兴起的新鲜玩意儿:霓虹灯,连绵数百里不见尽头。在这五彩斑斓的灯光上,一座座大红大紫的酒楼热热闹闹地营着业,透过朦胧的纱窗还能瞧见包厢里推杯换盏的高门弟子。
这里的给人的第一感觉和帝都完全不同……
顾璃嫣不由得握紧了游子卿的手,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十年之前第一次踏入帝都的时,那满眼的繁华昌盛,花团锦簇般。
年幼的她只觉得那里比渊红宗好玩了不少,也少了不少在渊红宗的禁制与规矩,所以在游子卿的简单怂恿下便答应了留在帝都。到了后来,在游子卿的耳濡目染下对于住在帝都的二族四家八宗没了太多的好感,连带着对于一派大气磅礴的景象也没了多大的感触。
现在想来,这凌云城里的人再热闹,也比不过帝都那数万年的权力熏陶下诞生的尊贵。
但是多了几分人情味是真的。
就比如这夜半时分大大咧咧地把酒当歌,凭栏夜话,在规矩森严的帝是断断瞧不见的。至少在大街上瞧不见。
所有的恶的东西都被外表华丽堂皇的盒子装得严严实实的,不敲开这个盒子在外界你永远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勾当。
游子卿似乎是识路的,他带着顾璃嫣熟稔地拐了两个弯儿,来到一个瞧着还算不错的客栈前,投以顾璃嫣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便松开顾璃嫣的手,独自迈步踏了进去。顾璃嫣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刚刚抬腿跟上去,就听见了游子卿的清晰的声音,登时表情有点挂不住。
只见游子卿像个暴发户一样掏出几枚金币大声吵嚷着:“赶紧给我家小姐安排一间上好的屋子听到没有?”声音之大恐怕站在外面都能听见看,引得在大堂攀谈的一众人频频不满地瞥过来,其中也不乏好奇打量的人。
顾璃嫣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搭话也不是不搭也不是,就这么囫囵略显无助地尴尬地站在门口看着一副地痞混子般的游子卿。
二人的一番做法很自然地在众人眼里变成了一个异常统一的观念,来自平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的暴发户家族的土包子,仗着自己有几分资产就来凌云城撒野了。瞧着这位小姐木讷呆板的样子,再看看这个男子粗鲁的行径,定然不会是二族四家八宗培养出来的人儿。
心里有了考量后,众人纷纷移开目光,与这等身份的人计较,真是有损身份。
殊不知游子卿为的就是达到这点。
他太了解这些二族四家八宗的……或者说是整个九重天这些所谓的自诩高人一等的弟子。这些人素来瞧不起不如自己的旁人,若是自家人恐怕还会顺便踩上几脚来彰显自己的尊贵。而像是平城等地来的、连二族四家八宗记名弟子、外门弟子都不是的灵师,则是连多瞥一眼都觉得脏,好似看一看打听打听会拉低他们那虚伪的尊贵一般。
客栈坐在柜台前的中年胖妇皱了皱眉,冷着脸拿起笔,干巴巴地问道:“几人?叫什么名字?”连需不需要餐点供应等等的问题都不想问。
“两人,一间大床房就够了,我身子糙可以打地铺伺候小姐。”游子卿大大咧咧地扯着嗓子道,“我叫小鱿鱼,我家小姐叫蒋仪安”
谁关心你怎么伺候你小姐啊!胖妇人心里吐槽着,默默在登记本上写上二人的假名,目光里怎么也盖不住刻薄的鄙夷。但凡像模像样的人家都不会让一个男小厮来贴身伺候自家小姐,还睡一间房,也不看看这小姐都多大了。看着俩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想来一向如此,这得是多差的人家。
胖夫人收下游子卿的金币,道:“这些钱只能住二十天。房间在三楼最里口,自个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