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南虞学堂(二)
走兽飞奔,山涧追逐。
九嶷山在颤动。
方城院里的槐花树下,有一食盒,食盒里摆着几块槐花糕,外香内酥,精致小巧。
院外的石阶上有个姑娘,长相也很精致,头上戴着个小巧的簪子,自从千金院里的那棵槐花树结了花,桑榆经常做点新鲜的槐花糕送到方城院,毕竟小姐不在家,只能婢子服其劳。槐花的花期就要过了,算一算牢都的新年也要到了,不知道小姐又长高了多少。
老头的白胡子上粘了点碎屑,他的眉毛很厚,遮住了下面一双弯弯的眼睛,他的眉毛又长,垂到了胸前。
地上也有些槐花糕的碎屑,一只袖珍猪,和一只硕鼠在抱着槐花糕可着劲儿地啃。
“你们这两只没有感情的木头桩子,吃的倒是开心。”
老头哂笑。
“吃饱了,该去运动运动了。”
一道轻灵的真气从他的掌中飞出,落在猪、鼠身上,就像化作两条无形地线牵引着它们。一只被他扔出了牢都,化成木头身,落在了一座荒芜的大山上,一只被他扔出了东阳,亦恢复了木头身,有个农户把他捡起来放在田野里,披上了稻草,驱赶鸟雀。
九嶷山的一处秘境里,卫陵将正在驱赶着一群人。
“虞子川,此事你诈我!”朱院首大跳起来对着靠在石壁另一边的男子骂道。
“那日谢羊抢我弗思鸟,想来是早有预谋,就等着今日妖兽出巢,正好借我们东阳书院出手助你收服獬豸,拿到帝陵图。”
“你们虞家祖上不愧是修行帝王之术的!”
“哼,今日怕也不是真的寻什么少爷!”
虞子川面色不改,长身玉立于石壁,即使一路奔波,但身上素衣整洁,衣带不乱分毫,从容有余,风度非凡。
“东阳院长乃心通大成者,神符院陈院首仅居其次,有陈院首在此,子川这仅学了点皮毛的帝王之术,也是无处遁形的。”
虞子川看着朱院首身侧的着灰袍的那人,露出谦逊的笑意,但没有人知道他心底里那挥之不去的谨慎。
灰袍人掀下帽子,是一张青年人该有的脸庞,普通,极其普通,让你看了一眼之后就全然不会记得,但这种普通,又像是无处不生的杂草,平时看着不打眼,下雨时它会变得特别的绿,下雪是它会撑开白雪露出地表,起风时,它的种子会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生根发芽。
那道裹在融元丹里的符印就在他的神识里生根发芽了。
“陈院首,神符术之精湛,平生仅见!”虞子川拱手笑道。
“子川先生不必介怀,融元丹里的符印并无恶意,只是一张复鉴符,只能复出帝陵图而已,不伤及他人。”陈院首亦笑道。
朱院首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陈肯定是把人给阴回来了,心中正开着乐,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股劲风涌了过来。
“卫陵将又追上来了!”
“往左边走,那里有地宫的入口。”
沿着弯弯曲曲的地宫,一只蝴蝶像是在自家的花园里闲逛似的,嘴里还哼着歌:“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那声音就像是美丽的女子在倾诉自己的往事,如泣如诉,哀转久绝。
地宫的两处石壁上绘着画,一座庭院里,麋鹿在觅食,一处水边,蛟龙在戏水。
“筑室兮水中……”蝴蝶转了一个圈,落在一处画上,那上面是一座建筑在水中的屋子,屋顶是用荷叶盖的。
“夫人的主墓与帝陵主墓相连,但是她的主墓是进不去的,我可以带你们从地宫的一处小道去往帝陵宝库。”
蝴蝶叹了一口气,若是能化为身形,必是十分天真浪漫的模样。
“唉,也不知道你们山外的人为何都奔着宝库去,那里放着的都是些帝君用来讨夫人欢喜的小玩意儿,你们人难不成还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
地宫里,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白的很高,红的很矮,但是两人都是同一副神色,视那只蝴蝶如无物,步履轻缓,且添几分小心。
通道变得宽阔了些,石壁上雕刻了些香草树木,旁边有个被人打破了的石门,地上落了许多碎石,碎石里有个人,那人看上并未受伤,只是昏迷了过去。
雪暮成扶起那人。
“是衣集院的贾长老。”
蝴蝶趴在雕花上。
“这石门上刻着的花草芳香馥郁,有迷香之效,能让神人闻之一醉。”
听说当年九嶷山众神还在时,这香味儿都能让他们在夫人面前如仙娥起舞,这等奇景,如今再也不复有。
“不过这石门乃取磐石之心而制,坚固异常,非人力所能毁,这人厉害呀!”蝴蝶不由赞叹,一双翅膀轻盈地鼓动,仿佛在为他喝彩。
雪暮成将贾长老移至一旁,杨江游喂了她一粒清神类的丹药,二人继续往地宫深处走去。
杨江游看到贾长老那一刻就冒出过这样的念头,李相思应该就在不远处。只不过她不知不道他们这么快就遇到了。
灯盏上绘着吃水草的羊,还有的绘着戏水的麋鹿。每一盏灯里的火心像是一朵花,地宫中一切布置皆是迎合舜后妃之喜好。
“帝舜痴情至此,古来罕见啊!”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看着那一排燃着花心的灯,不由感叹。
“疑山空杳蔼,何处望君王。日落水云里,悠悠心自伤。”又一人伤感地吟唱道。
“据说帝死后,夫人对竹垂泪,最后还殉情而死,两人真是情比金坚,矢志不渝。”南虞学堂一素衣弟子一副又哀伤又钦羡的神情。
“滋啦”一声,像是油水被烤熟的声音。李相思不知从哪里取下一盏灯,那火心不灭,烤肉着实方便,串起来的肉块几不可见的熟了。
“唉,听说你们南虞上承帝舜一脉,血缘甚亲,你有没有遗传你祖宗的痴情啊?”李相思加了点调料,咬了一口,觉得味道还行,凑过去,一脸好奇地问着虞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