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追逐腹中之欲的过程中,我深刻体会到为什么用“修行”这两个字来描述断食。断的是食,修的是心。了断心中的欲念,从清苦中寻得本心才是本意。明白这一点肚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饿。
修行到第五十天,我已决定放弃对食物的执念,吃或不吃也就那样吧!开始静心读那难懂的书本。说来也是奇怪,肚子里空无一,脑子却好用许多。除了看法术的书,也会看些心经。书上的话语虽不怎么理解,但是也能吾伦记下。
又读了几日书,有些头晕脑胀,便出门随意走走。信步走着,居然来到涫珠师姐的门口。涫珠师姐是我众多师姐中最小的师姐。年纪大我两三百岁,她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背景,能来浮玉山修仙完全是机缘巧合。至于什么机缘,师父从未提起,山顶上其他修行者也不知道,而她自己也闭口不谈。我与她交好缘于她的那只可爱的宠物小精灵——豚鼠。它白色皮毛,肥胖的小身体安放着两颗滴溜溜豆点大的小眼,一副蠢萌的样子,我们都叫它胖哒。别看它笨拙,可它脾气特好。它没事爱咬一根木棍,我常把木棍从它嘴里抢来,逼它做各种高难的肢体动作,比如挡了秋千、打个滚、倒立等。它很是温顺,对我是有求必应,让我于心不忍。胖哒之所以长这圆润饱满跟它爱吃不无关系,所以每回我都会给它喂玉米、花生、薯干之类的鼠粮。而它总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小嘴巴停不下来。
既然走到这里,那就进去看看呗!自断食修行以来还没见过这可爱的小精灵。
进了门,恰巧涫珠师姐在跟胖哒玩,见我来立即招呼我过去一起玩。涫珠师姐随手递给我一小把花生米,那是豚鼠精灵的食物。以往我会让胖哒来个后空翻,等它做完动作再给它吃一粒花生米。可这次不同,胖哒没等我发指令就翻滚倒立来了一整套动作。那小短腿配合滚圆的肚子颤抖,把我逗得哈哈大笑。忽然,胖哒停下动作,指着我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啊~啊~!”
这叫声划破空气,不停不休,刺得耳朵发疼。我从没有见到过它这种反应,一种受刺激的反应。我冲它挥手,示意它安静,可惜它那豆点大的眼睛闭着,卯足劲儿的尖叫,根本停不下来。
“我?我怎么了?”我奇怪的看向涫珠师姐。师姐也睁大眼睛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我。她的表情把我吓一跳,我上下打量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呀!
“师姐,怎么了?”我问。这一句话把师姐问清醒过来。她表情有些尴尬,指着我的手柔声低语:“你把它的花生米给吃了。”
“啊!”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果然花生米没了,嘴里还有花生的余味。这味道是真的还不错。食物入腹,意味着断食修行失败。年少的我可没想那么多,思维一瞬间抽离,只剩下原始的食欲。我已很久不知道食物的味道,这一破解哪还能自控!环顾四周,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小木盒,散发出来的香味隔着盒子都能闻到。那定是豚鼠精灵的食物。我挥手打开木盒,里面的东西黄灿灿的,果然是豚鼠精灵的食物。就在我把这木盒打开的时候,胖哒盯着我的举动,忘记叫喊。我捡起一粒玉米闻了闻,居然闻着香味,平时我是不碰这东西的,也许是饿晕了,我想也没想就往嘴里送。嗯,清香甘甜!又抓几粒玉米丢进嘴里,空荡荡的肚子有些饥饿感,那感觉不好受。再吃上几把,肚子舒服些。一小团影子袭来,我本能地抬手一挥,就听着“噗嗤!”一声闷响,我也没去理会,继续琢磨盒子里的鼠粮。又是一道亮光闪过,我抬手再挥,耳旁风声呼呼,我转身随意用另一只手挡着。“噗~啪嗒~哗啦~”一连串的声音之后就听师姐在喊:“好啊,小栖!你不但抢鼠粮还打伤胖哒,又把鼠粮撒一地。怎么着,还想跟我动手吗?”
师姐一句话将我惊醒。我低头看,地上躺着装鼠粮的木盒,盒盖碎裂两瓣,当做鼠粮的玉米粒撒一地。豚鼠精灵卷缩一旁,瘪嘴盯着我看,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愤怒、胆怯不安和委屈。
为什么?难道师姐说我打了它,还打翻它的鼠粮?
涫珠师姐提起一根木棒朝我劈头盖面砸下来。这木棍也是有来头的,据说是采自仙山炬林里的一棵参天古树。此棒看似平常,若千年古藤,棒身纹路清晰、脉络流畅,可瞬间变成火焰燃烧般通红,它还有个威武霸气的名字——“霹雳棒”,若被此棒打着,就是仙身也是会皮开肉绽,何况我这赢弱之躯。我腰身一扭,躲过霹雳棒,跳到一旁:“师姐,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我今天不打你一下没法给'胖哒'一个交代。”师姐说着横扫一棒,“呼呼”带热风的霹雳棒朝我腿部袭来。我心喊“不好!”提气往上一纵身,火红的木棒从脚下掠过,隐隐灼热之感从脚踝闪过。看来涫珠师姐是真生气了,怕是不打着我是不罢休。我飞身出门,落在院里的青石板铺就的地上。涫珠师姐身形未出来,一只手藤蔓般从窗户处延伸出来抓我。她真身是一棵藤草,若她显出真身来抓我,我定然逃脱不了。我理亏在前,不敢跟她动真格的,只好任她将我抓回屋里。她将我重重摔在地上,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骂就骂吧,只要不拿棒子打挨骂算什么!谁叫我有错在先呢!我揉揉被摔疼的膝盖,耷拉眉眼,灰头土脸的卷缩一旁期待她的怒气消散。眼角余光看见缩在角落里哭泣的胖哒,猛然惊醒,自己真不该吃它的食物,要知道你怎么虐它都行,就是不能动它的食物。
“怎么说你呢!没见过这么好吃的!灵宠的鼠粮也抢。你知道吗?你糟蹋的是胖哒几个月的口粮!”
我沮丧失落,觉得自己果然可恨。涫珠师姐尖细的嗓子继续叨叨,但怒气消退一些。
“最可气的是还把它给打伤。”
“没,我没有,我哪有打它!”我辩解道。
“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错?!”见我不承认,刚消下去的怒火又被我一句话点燃。“我还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小栖,敢做不敢当,现在还不认账了!”说着藤蔓一样的胳膊照我挥过来。
屋里狭窄,又无处躲藏,我抬手一挡只觉胳膊一麻又恢复正常。就看见涫珠师姐被什么东西击中般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小栖,你……”师姐吃惊地张嘴没说下去。我也懵了:“我?我?我又怎么啦?”
师姐不说话再次跃起,挥棒朝我砸来。屋里狭窄我无处躲藏,两胳膊护着头,闭眼喊了句:“师姐住手!”
师姐的霹雳棒没砸下来。我睁开一只眼偷瞄,只见胖哒挡在我面前,竖立起滚圆的身躯护着我。师姐一个后空翻,稳稳当当落下。胖哒的举动让我俩吃惊不小。
“你不让我打它?”师姐蹲下身子问胖哒,伸出没拿棒子的手示意胖哒到她手上。胖哒点点头“吱”一声挪动小短腿爬到师姐手上。
“你不怪小栖?不生她的气?”又问。胖哒拿头在师姐手掌上来回蹭,滚圆的身体贴在掌心像个毛球。师姐被它蹭得痒痒,“咯咯咯咯”的笑起来。她卷起指头,做空心拳状将胖哒握在手心,另外只手丢下霹雳棒,用一根手指轻轻抚摸着胖哒的头,满脸笑容,胖哒低头卷曲成球,眯缝着眼睛享受师姐的爱抚。她俩互动交流,沉浸于温馨气息,我仿佛是那透明的存在。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天色昏暗。我在一旁觉得无趣,起身悄悄地离开。